店内没人,明明是大冬天,地上却摆着一台老旧的店风扇,有气无力地转动着。
我朝里面喊了几声,也不见有回应,问胡子越说,怎么办,老闆不在,我们还买不买?他没有回答我,正对着货架上的纸扎用品沉思。
这的确不是个适合说话的地点,因为这里的每一件用品,都是生人对亡者的思念,光想到这样,不自觉难过起来。
我也跟着一起看,这才第一次发现纸扎的技术已经这么精湛了,房子、车子甚至金童玉女,都小巧美观得像个艺术品。我在角落找到了一些纸扎玩具,就随便挑了几个,我不清楚那些小鬼的喜好,也不知道这些能不能「贿络」到祂们。
这时候有个老太婆从外面进来了,她很熟练地走到柜檯里坐下,看来是老闆娘。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里拿的纸扎衣服,居然摇摇头说:「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喜欢乱搞……」
乱搞?我愣了一下,忽然明白她的意思,连忙解释:「不不不不是啦,这不是我的小孩要的!我还没结婚哩!」
「还没结婚?不是你的小孩?」
「不对,现在是我在养,所以说是自己的小孩也可以……」
「养?」
「……」
可恶,越描越黑了。我用眼神向胡子越求救,他受不了地叹气,说:「大娘,不好意思,我们家这个精神有点儿不正常,他今天忘了吃药了。」
老太婆的表情从睥睨转为同情:「这样啊!辛苦你了。」
我去你的精神不正常!那种理解的笑容是怎么回事?我的一世英明啊啊啊!
胡子越没理会我,开始跟老太婆寒暄起来,听他们聊到最近这一带不太和平,经常有人在路边被攻击。什么样的攻击?胡子越问。老太婆说不晓得,就是三不五时会在清晨的时候发现有人倒在路边,他们脖子上都有伤口,虽然送医后都没有大碍,只是怎么样都找不到犯人,一点线索都没有。
所以啊……你们别在这里逗留太久,早点回去吧。老太婆叮嚀道。
「为什么会找不到犯人,那不是很奇怪吗?最少也可以从凶器查起,怎么可能没有线索?」碰见的事太多,我已经得了一种没有个水落石出就不舒坦的强迫症。
老太婆闻言看着我,却没说话,表情有点怪。
胡子越小声骂道,你现在是神经病,说话别那么有逻辑。
我靠。
于是我不得不继续装成神经病,接下来的对话一句都没法参与。
「不过,你们怎么买了那么多?你们有那么多孩子?」老太婆比较八卦,看架势是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那不是咱们的孩子。」
「那是谁的孩子?你们两个一起来买东西,老婆知道吗?」
「咱没有老婆,还没结婚。」
「嘖嘖,现在的年轻人啊……小孩子多可怜,就算养不起,也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死了,那是会遭报应的。」
「……」
胡子越脸已经黑了一半,若非对象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婆,他非要发火不可。他不再跟老太婆说话,把挑好的衣服玩具全装成一袋结帐,拉着我就要走。前脚刚跨出门,老太婆忽然又把他喊回来:「你们等一下!」
胡子越儘管很不耐烦,依然停下了。
「你们……是不是在养小鬼?」老太婆瞇着眼睛,笑得诡异。
我吓了一跳,怎么老太婆这么敏锐,她那表情,好像要把人给看穿似的。
「没有。」胡子越冷静地摇头。
「那就好,那种损阳寿的事情,做不得。」老太婆露出赞许的微笑。
我们快步离开了香烛店,离开了「无生街」。
因为时间尚早,我先到学校里还书,胡子越独自回去。在路上我碰见了黎皓跟蓝沐雨,自从上回的事情之后就没怎么见到他,现在才觉得蓝沐雨一下子变老了。
他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是个光鲜亮丽的小帅哥了,现在的蓝沐雨,头发杂乱、鬍子也没刮,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外套,少了原先的完美,多了几分沧桑。
我没想到蓝沐雨居然会有那么大的改变,但是马上明白为什么,他已经想起了自己的前世,他记得「陈天送」做过的所有惨无人道的事情。我当时曾经问他需不需要喝孟婆汤忘掉前世,这样就不会受到如此矛盾,可他断然拒绝。
「在胡小刀死之前,我不能忘了那些事情,我必须要付出代价。」蓝沐雨说。
胡子越说,行,够爷儿们。
蓝沐雨还说,他想创办一个基金会,或是慈善团体,专门资助那类有伤残的孤儿。他说他知道这样做,那时候被他给害死的小孩子也不会回来,但是既然老天爷给了他又一辈子,他总该做些什么。
至少,这样我心里会好过一点。蓝沐雨说。
我差点没掉下泪来。
蓝沐雨很有理想,但亲眼看见一个本来这么完美的人,变成连路边乞丐都不如的样子,我实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