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3)

    她拣矿泉水瓶，拣废纸箱，拣塑料杯子。

    哦，还拣了个名字叫顾骄的小孩。

    顾骄一直跟着她，顾骄不想回医院。

    爸爸妈妈一看见他就要哭，妈妈哭起来丑丑的，化妆品在她脸上能拉两条黑黑白白的痕，傲傲哭起来也丑丑的，像个张嘴要虫子吃的小□□。

    楚寒倒不会哭，但是看见他也会不开心。

    楚寒长得好漂亮，他不开心时虽然也好漂亮，但不如开心时漂亮。

    而且，他们都不会抱他了。

    明明说好一直喜欢娇娇的，可是他们连碰都不碰娇娇一下了。

    顾骄十岁时收到个小木屋，十一岁时走到大马路上，给自己挑了个很好抱的小老太太。

    她的怀抱也很暖和，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亲昵劲儿。

    然后拾荒的小老太太背上就背了个白白软软的小胖娃娃。

    小老太太可有劲，背着顾骄能从一条街这边走到那边不喘气儿。

    她还很能说，跟顾骄说了许多许多话。

    顾骄想，就算自己攒一年的话，也许都不如她说得多。

    小老太太连很多年前的事情都要倒出来说说。

    然后顾骄就知道了，她有个儿子，还有个儿媳，两人都是大城市的。

    原本还该有个大城市的孙子，会像顾骄这样养得娇娇嫩嫩的，脚心不穿袜子挨着地都要搓破一层皮。

    可人很脆弱，很容易死。

    儿子一个不小心，死了。

    活着的儿媳就打了孩子，改嫁了。

    小老太太说，儿子的墓在城里，她在乡下呆着没啥意思，想着来城里瞧瞧儿子。

    再然后，捡到顾骄的小老太太被顾骄捡回家了。

    小老太太没有孙子，很愿意当他奶奶。

    可顾骄原本就有一个奶奶，她就成了 他接近他就是想学怎么减肥！

    刘奶奶的后事处理得很快， 小老太太是在夜里离开的，在离开的前一周，她就自己住进了医院。

    管家老爷爷说， 人老了要离开之前，都是会有感觉的。

    可能是因此，她在离开小木屋之前，就把许多事情处理好了。

    她留给顾骄一张银行卡，里面是这么多年里顾家给她打进去的工资， 她一个小老太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花不了什么钱。

    留给顾骄一个打扫得很干净整洁的小木屋， 厨房里面有一柜子日期新鲜的糖果、旺仔牛奶，房间里分门别类地装好了所有冬天夏天的衣服。

    她还留给顾骄一只手机。

    顾骄自己都忘了那是什么时候给刘奶奶买的手机了，当年最新式样的声控手机，老人家后来一直不愿意再换。

    那个手机可以看她最喜欢的家长里短伦理剧， 也可以随时打电话给他。

    可她一直没有打电话给他， 她在离开的前一天还跟管家老爷爷来着玩笑， 说小孩子就像蒲公英， 长大了， 是要随着风飘的。

    她不希望她心爱的小蒲公英直视她的死亡， 可也舍不得她的小蒲公英难过。

    所以， 一个不识字的小老太太，在录音里留了很多话给她的孙子。

    刘奶奶还是很能说， 她说毛毯每隔一个月一定要洗一次， 不然螨虫爬到头发上会变成秃娇娇。

    说不能挑食不许吃外卖，不然会变丑娇娇变笨娇娇。

    她还说了很多她离开之后的事情，其中包括但不限于， 她会保佑顾骄再长高十厘米，会保佑顾骄赚大钱有出息，哦，她还会保佑顾骄顺利地把楚寒把到手当媳妇。

    把到手当媳妇这几个字是原话。

    顾骄跪在地上，一边听一边哭，哭着哭着就笑出鼻涕泡。

    然后醒醒鼻子，继续哭。

    最后的最后，刘奶奶还说，顾骄作为刘惠芬女士的孙子，名字要题在墓碑下方，作为刘惠芬女士最后的亲人，要长长久久安安定定地留在人世间。

    参加完刘奶奶的葬礼之后，顾骄在医院里还是躺了两三天。

    他从楼上到楼下，每个科室都串了一遍，从头到脚，连带头发丝儿都检查了一遍。

    除了那天乱跑给脚底蹭得有点破皮，别的地方没有什么伤。

    但顾骄一直恹了吧唧的。

    他恹了吧唧地瘫在床上四十五度看着窗外，恹了吧唧地把脑瓜探出窗外，迎风流泪。

    楚寒很担心，他甚至找眼科的医生仔细给顾骄检查了一下，但医生说了，这跟眼腺没有关系。

    病人单纯是好哭。

    楚寒更担心了。

    可不管他说了什么，顾骄都像一只垂头丧气挨了主人身体和心理双重攻击的娇弱大狗子。

    楚寒一靠近他就抽鼻子，每一根头发丝儿都写着：本人受伤了本人很难过本人很委屈，哭唧唧。

    所以楚寒只好频繁地问医生。

    对此，顾骄打心底表示：

    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