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逐见低垂,街路上车流嚣嚷穿梭,一台大灯炫目的bw快速呼啸而过险些儿撞上他,他似乎也没在意。握住那令人匪夷所思的简讯,杜鑫评游魂般的身躯,仍是不由自主飘往医院的方向。
如同他在泰国医学会,断讯之后又接到她的简讯,然后给他措手不及反应的震撼,看到别的男人在她房间,类似这样吗?
只是现在,大概也没有甚么比他血液里的病毒,还要更让他震撼的。
「杜医师,你终于回来了!你到底到哪里去?公务手机也都没接,大家都在找你!」见到杜鑫评走过一般外科病房的护理站,推着治疗车正要巡视病房的护理师低嚷了起来。
「杜医师……」那丧尸一样的表情和步态,给了小夜班护理师一瞬间不妙的感觉,「你到底怎么?」
「秘书说你留了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就突然断讯,检验室也打了好几次,还有……」护理师狐疑地眼神,持续在他身后喃喃叨唸,「刚刚还有一位耳鼻喉科的姚医师……」
眼前的丧尸突然终于有了反应。
杜鑫评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她:「姚医师,人来了吗?」气若游丝地,彷彿说完话便要就地倒下。
也幸好他并没有随即倒下,意识看来还算清楚,至少让这夜班同仁稍稍松了口气。
护理师比着前方的医局办公室,努着嘴道:「呃……刚刚来,拿了一箱东西说放在医局办公室,你的桌上,然后就走了。」
「走了……」他沉沉地皱起眉。
走了,来匆匆去急急地,连对上一句话、见上一眼面的时间都不留。真是太好了!
打开医局办公室后门,远远地见到他桌上的纸箱时,他大概可以猜得到那箱子里的会是些甚么东西。
人都要离开了,回忆也是个累赘。
该丢的就丢,该还的就还,这样也好,也无须再向她解释关于感染的事。
无人的医局办公室里,黑色皮鞋踩在地板,喀噔回音繚绕,每提起一步就像抬起千斤顶般困难。他和纸箱子的距离,似有万丈之遥。
只是,当他见到那箱子上两张检验报告单,屏息了两秒,便放声大笑。
笑得眼角也润湿。
「娜娜……」
箱子里被主人送回的绒毛兔子,无辜地斜躺着,颈子上掛着一串银项鍊,蝎子和水瓶座的银坠子一样亮洁耀眼。置在绒毛兔子屁股底下的,是一堆他和她曾经共同的合影和底片,还有他的那件黑白相间的大学班服外套,和他社区实习带回来,刻着她名字的柴烧陶杯。
因为太过愧疚、太过沉痛,她只是歪歪斜斜地留下「对不起」三个字,便再也提不起笔,检验单上爬满了已然半乾的泪痕。
该丢的已丢,该还的已还,她便独自来到经典咖啡厅,呆坐到连肚子饿到忘了。冷却的黑咖啡,泛着微微酸涩的苦味,直到一张熟悉的面孔走进,对她打了声招呼。
「你真的闹得太过份了!纵然这次不是故意的,但……」听完她的告解,邹子阳揪起眉宇,严肃地看着她。
姚典娜垂着头,扯起一侧嘴角的苦笑,「我知道,所以我刚才已经把正确的报告数据全还给他,还有他以前曾经送给我的东西……」
「为什么不当面道歉?」邹子阳厉声问。
她甩着头,抿着唇,又甩甩头。
如果她还有勇气的话,怎么会不想当面向他道歉,但是,只要想到他颓丧、失望、愤怒的表情,她的胸口都像被盐酸腐蚀千遍万遍。
事实上,她也知道她的心早被腐蚀得糜烂不成形。忌妒和怨懟,腐蚀了她曾经最单纯的初心。
「虽然我不太清楚你们之间到底还发生多少事,你……真的不打算原谅他。」邹子阳无奈地长叹一声。
这两人的纠葛,在他眼皮底下拖戏了十多年,要劝也不是,不理也不是。但感情或许就是这样当局者迷,别人再如何出主意都没有用,当事人自己若不能觉醒,也很难跳脱混沌的迷宫。
「不是不原谅他,而是……我想,我没办法原谅的应该是我自己吧。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再和他面对面,两个人在一起,只是不断地造成彼此的伤害。伤得太重、太痛了,最好的治疗方式,就是把这段感情彻底放下。」
放下二字,说得简单,实则竟比登天还难,否则她不会继续在这里多埋葬了四年的青春。牵绊了自己,也牵累了他。
「你知道他在董事会上差点……」邹子阳停顿了半晌,还在忖度着该不该告诉她这件事。
说到底,杜鑫评也是个已经有了家室的男人,但或许,真正的原谅才能让她打从心底放下心结,寻回自己该走的路。
「他……差点承认你和他之间的事,在他的老婆和岳母面前,整个苏综合医院董事会面前,还有媒体记者面前。我想,他是不想让你自己一个人承受委屈。」
是吗?就因为她一直不甘心,一直没有真正放手,便让两个人同陷地狱。她便是那诱惑的金蛇,是致他于非命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