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三年多来的纷争落幕,其实是延续着近二十年的凌乱。外表亮丽显耀的白色巨塔,内装早已诸多折旧污损,就像散逸的人心。
在掌声中,登上董座之位的苏莉妘,除了替父亲争一口气的欣慰,心中犹有更多的隐忧。不过,至少还有聪慧能干的女儿会是她得力的助手,董监事的老友们也在最后节骨眼给了她支持,但这女婿,和那父亲生前一直跟随在周围的苗律师,她却似乎还是无法完全信任。
人影逐渐散去,仍旧坐在席位上的苏俐妘,有些虚脱的乏力。抬眼看着正打算离席的顾振辉,苏莉妘站了起来:「顾院长,未来这几年……就继续麻烦您了。」
高壮的中年男人面色凝重地一个回望,无言忖度了半晌,终在苏莉妘又软声一句:「可以吗?顾院长……拜託您……」才缓缓地点头,走出会议室。
心上一颗大石放下,苏莉妘也松了一口气。朱习菈握住母亲搁在桌上的手,给她会心地一笑,「或许艾德曼生技的母公司华盛集团仍拥有相当大的财力,可以承担艾德曼的损失,但是谁又知道这一波调查,还有资金的冻结会不会延烧到华盛集团。」看来这几年内,赵世鏵得回美国忙着面对金管会的调查,不会再有间工夫覬覦苏综合医院。
「所以,赵世鏵帐户被冻结,给乔建德的支票没办法兑现,那乔建德股份转让给赵世鏵的这笔合约也就等于失效了是吗?」苏俐妘故意试探地,转身对着正与徐干事讨论会议纪录内容的苗岳文说。
赵世鏵和乔建德之间的合约,最清楚的第三者,绝对莫过于苗岳文。不只是因为这个董事会里,他最清楚相关的法律条文,搞不好也还有其他更私人的原因,他从来未曾让她知道。
「那就麻烦苗律师知会我的表舅妈,表舅的股份我收了。看在他已经病倒的份上,我不会杀价太多。赵世鏵给他的价码打七折,要或不要,一句话,否则他给那几家新闻媒体的支票也会跳票,我就帮不了忙了!」朱习菈也附和着。
一直以来,她所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堂而皇之收回乔建德从外公身上挖走的股份。
苗岳文轻声应允,却稍纵即逝地扭过一瞬眉间,眼中的忧喜,苏莉妘看不明白。
董事会改选的这些日子来,常常没见到他的人。说是有些私事或朱习菈交办了琐事忙着,会不会与父亲遗失的遗嘱有关,她还是纳闷。所幸董事长的推选顺利结束,苗岳文期间倒也未见异端,或许一切都是她多心了。
而差点儿将自己的荒唐事蹟在董事会全盘托出的杜鑫评,候在会议室门边,犹带着心虚的歉意。只是俯着头,沉默地等着朱习菈差遣,或许应该说责难,但也已经无所谓。
他心里如何打算,她早就一清二楚,只是在长辈面前,继续维持着一对夫妻应有的样子。两人之间没有孩子的牵绊,或许是该庆幸的事,一战之后能否就此功成身退,他仍期待女王的应允。
姚典娜或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原谅他,他没奢望若得离开朱习菈,还能与她有什么重修旧好的发展。只不过卸下包袱,重新回到原本的自己,不知是否也很困难?
朱习菈似是有意无意躲避他的目光,忽视他眼底意欲摊牌的企图,寧愿选择相信邹子阳所说的一切。当然,此时此地也绝对不会是摊牌的最佳时机,就算她再生气、再懊恼,也不会显露于公眾面前,私人的问题,还是得私下解决。
「苗律师,还有徐干事,不好意思,今天我真的累了,后天再和你们约时间谈董事长职位交接的事宜,好吗?」苏莉妘收拾了自己座位上的会议文件,拿起皮包,向苗岳文和徐干事招呼一声,便偕同朱习菈离开会议室。
随步亦趋的杜鑫评拨出手机连络好司机,儼然像个尽忠职守的贴身护卫。
「后天吗?那我可能就无法陪你了,ken叔的飞机后天下午会到,我和jackey要去接他。」朱习菈挽着母亲的手,嘟起嘴,此时却扮起撒娇的小女孩。
「嗯,阿ken吗?」苏俐妘瞠大了眼,拍拍她的手背,给她满意的笑顏,「没关係,你去接他,再代我好好谢谢他吧。」
「ken叔,那个操盘手?我以为……」杜鑫评脚步一顿,他只记得,朱习菈说过,一位与她父亲闹出纠纷的操盘手阿ken,离开父亲的公司后,便被艾德曼生技公司秘密高层约谈。
「没错,其实就是我故意放ken叔到艾德曼去的。」俏皮的女人倩笑回眸,
放低了声音对他眨着眼。
原来,狮子女的心思一直都不只他想像的那般,外表韧性好强而已。面对背叛之人,她绝对毫不留情地撒下天罗地网,等着对手一步步踏入陷阱。同理可证,他毫无保留地在她面前暴露情感的软弱,一心求去,她又可会轻易地饶过。
杜鑫评拉开嘴角,给自己一个訕笑,「我猜,ken叔的功劳绝对不只操盘,难怪jacky要拿到艾德曼内部的相关讯息没有太多困难。」
自美国方面来的讯息,多半经由黄钧负责联系,毕竟朱习菈的父亲在美国尚有不可小覷的人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