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理论上来说,孟梧可以将孟彰留在郡城隍府里,可以亲自给他启蒙,可以将他手里的洛阳太学入读名额留给孟彰,那他也同样可以。
然而,这也仅仅只是理论。就实际而言……
孟梧将孟彰留在郡城隍府而不会引起他其余支系血脉后辈的非议,是因为孟彰的父亲孟珏为他打点了上下;孟梧能亲自为孟彰启蒙,是因为孟彰入了孟梧的眼,能让孟梧为他将其余支系的异议压下;至于那个洛阳太学的入读名额,最开始或许确实是孟梧更看重孟彰的缘故,但到现在,一切非议暗论平息,还是因为洛阳太学那边给予孟彰的青眼。
天时、地利、人和……
孟彰都给占全了才真正平息族里的暗潮。
但这孟氏族里,哪里又还能再出一个孟彰来?
何况,他还是安阳孟氏的族长。
他对族中儿郎的偏爱,更会影响到家族的根本传承。
孟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
俑人梧不理会他,仍自悠然自得地品着茶。
到属于孟彰的气机终于从玉润院中走出,往这边过来的时候,孟椿探身从俑人梧手边的棋篓子里拣出一枚黑子,递向俑人梧。
俑人梧目光垂落,看了一眼那枚黑子。
孟椿冲他笑了一笑。
俑人梧这才将那枚黑子接了过来,拿在手里做沉吟思量状。
孟椿也给自己拿了一枚白子,双眼紧紧盯着棋盘局势,俨然正在长考。
孟彰才走入正院里,就看见等在外头的孟棕。
孟棕见得孟彰,连忙迎上前来,与他行礼。
“小郎君来了?”
孟彰应了一声,望向正堂的位置。
“阿祖这是在待客?”
孟棕不瞒他:“是椿郎主过来了。”
“椿郎主?”孟彰沉吟着拧眉,心里已经有了点猜测,“是椿族长?”
孟棕点头。
“他来多久了?”孟彰又问。
“来了有小半日了。”孟棕回答道。
“小半日了啊……”孟彰垂着眼,“那想来族长是有要事要跟阿祖商量,我就不……”
正堂里的孟椿眼睑微动,目光陡然抬起,看向对面的俑人梧。
俑人梧不看他,却有声音传了出去。
“阿彰吗?进来吧。”
也听到正堂里头传出的声音的孟棕对孟彰一笑,往侧旁站了站,让出路来。
“小郎君,郎主让你进去呢。”
孟彰冲孟棕点点头,抬脚往屋里走。
孟梧这正院孟彰是常来的,并不陌生,他一路走入正堂,见到正堂里对着棋局各自思考的两个成年郎君。
这两位成年郎君的风度皆很是不俗,即便只是坐在堂屋里,也有临渊峙岳之感,叫人移不开目光。
但此刻,这两位郎君都转了目光来细看着他……
孟彰眨了眨眼睛,目光自然垂落,在那张棋盘上转过一圈。
“孟彰见过阿祖,见过椿族长。”
俑人梧对孟彰笑开:“别在那里站着了,过来这边坐吧。”
孟彰依言,走到俑人梧手边坐下。
孟椿的目光一直落在孟彰身上,直到俑人梧瞥了他一眼,笑问:“怎么,这就眼馋了?”
孟椿长叹了一声:“如此一个麒麟子,怎么能不叫人眼馋?”
顿了顿,他又笑道:“幸好,他是我孟氏一族的儿郎。”
俑人梧深深看了他一眼,手腕微动,原本一直在手指里摩挲着的白子便落在了一个星点上。
随着这“啪”的一声轻响,整盘棋局的局势陡变。
孟椿盯着这大变的棋局看了一阵,默默抬起眼睑,看着对面的俑人梧。
俑人梧却还冲他笑:“该你了。”
对着那样一个满是和气的笑容,孟椿却想将手里的棋子直接摔过去。
暗自瞥了一眼边上坐着的孟彰一眼,孟椿终于将大半的心思收回,真正专注于这一局脱离了棋谱的棋局中。
见孟椿收敛,俑人梧面上虽不显,心情却好了许多。
“不必太过客气,你且只管叫他椿祖就行。”他对孟彰道。
听见俑人梧的话,孟椿心里的气就顺了许多。于是他手里原本已经有了确定位置的那枚黑子就被换了一个位置。
“也就是你了……”孟椿抱怨了一句,落在孟彰身上的目光却带上了明显的笑意,“你阿祖说的是,不必太过客气,唤我一声椿祖就行。”
孟彰乖顺地点头,果真就唤了一声:“椿祖。”
孟椿听得眉开眼笑,一时顾不上棋盘上的局势,从袖袋里摸了一阵子,翻出一个盒子来。
那盒子打从孟椿袖袋里出来以后,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成原本的大小。
俑人梧看见那盒子的质料和样式,脸色动了动,有点似意料之外,又似并不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