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晚饭时,她娘才突如其来的宣布,「往后饭后,石更就留在家里学认字吧,一日半个时辰,由盼儿来教。」
石更没料到是这样的安排,嘴张了张。
「为什么是盼儿?」
他不用出声,自然有人代他发了话,而那人,毫无意外的是尉迟不悔。
石更要学认字,尉迟不悔是赞同的,但扯了个盼儿进来,他就有意见了,一对黑黝黝的眼珠狐疑的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的打转,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而她娘依旧是那泰然自若的模样,抬手轻轻按着眼角,「娘老了,晚上目力不好,也容易疲倦,想来想去,觉得还是盼儿适合些。」
「?」尉迟不悔顿了顿,「我也可以教石更。」
「哥哥教人很兇呢。」尉迟不盼不等她娘说话,就噘着嘴反对,「石更哥要学的慢,你肯定会骂人的?这样石更哥岂不是很可怜!」
「我?我这不是求好心切吗?」面对妹妹明显的袒护,尉迟不悔噎了好一会才有办法说话,「盼儿,我怎么觉得你最近老向着石更?」
「哪有?」尉迟不盼一口否认,可看他斜眼看石更,抬手拦在他眼前,声音扁了下去,「哥哥不许瞪石更哥!」
「还说没有!还说没有!瞧瞧,我不过就是拿眼珠子在石更身上绕一圈,就绕一圈而已,这哪叫瞪!」尉迟不悔不高兴了,指证歷歷,「我还看到了,你只帮我挟了两次菜,却替石更挟了三次!最后一次还是鯽鱼的鰭下肉?那块最嫩的部分,你以前都是挟给我的!」
尉迟不盼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件事,滴溜溜转开了眼珠,不说话。
她那心虚模样让尉迟不悔一阵心痛,「盼儿,我不过出了趟远门,你就和我生疏了!心都向到石更那边去了!盼儿,我们不是连心的双生胎吗?你胳臂怎么就向着外弯?」
「没有没有。」尉迟不盼连忙亡羊补牢,满满舀了一匙的软糯的蒸冬瓜到他碗里,「我知道哥哥最爱吃蒸冬瓜,娘炒菜时我都守在蒸笼旁边,就怕煮坏了,你快嚐嚐。」
「?这才差不多。」尉迟不悔总算停下成串的碎语,筷子往碗里一戳,挺起胸膛朝石更睨去,「石更,先前是我不在,盼儿才偏着你一些!现在我回来了,你可别得了三分顏色就开起染坊来!」
??。
石更默然,也挟了一筷子的素炒双耳到尉迟不悔碗里,讨好之意不言而喻。
尉迟不悔嘴角动了动,最后才极为勉强的抿住了上扬的弧度,还要端架子,「哼!算你识相。」
「好了,阿悔别呕气了。」最后还是她娘打了圆场,「石更学得慢,盼儿耐性好,慢慢教,石更才学得扎实。」
「?」尉迟不悔眯了瞇眼,「石更,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学认字就学认字,别想趁机耍些小手段讨盼儿欢心!盼儿还是同我最好!」
他这话说得刻薄,石更却是知道他总算松口了,连连点头应了,欣喜的去看尉迟不盼,见她直朝自己眨眼,也咧开了嘴回了个笑。
「不许眉来眼去!」这一幕落在尉迟不悔眼底,是怎么看怎么刺眼,用指节敲得桌子叩叩作响,「我会随时查堂!石更,你不许藉机笼络盼儿、不许超过半个时辰、不许手把手教学?」
这么多个不许,一直到饭后没消停,待两人逃出饭厅,耳朵都还绕着尉迟不会的叨念,嗡嗡直鸣。
「石更哥,你别和哥哥计较呀。」尉迟不盼一路上频频回头,一直到看不见尉迟不悔了,才小小声道歉,「哥哥只是?只是?太疼我了。」
石更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也回头张望了一下,才大着胆子捏了捏她的手心表示没事。
「那就好。」尉迟不盼松了口气,这才又展顏,「你先到你房里等我,我去取纸笔!」
你房里,她说得如此自然,石更也再自然不过的点头,目送她踏着愉悦而轻盈的步伐离去,这才往自己旧时住过的房间而去。
他离开向家已数载,然,房里一景一物,都未曾变过,她曾笑嘻嘻从那窗缘探头进来唤他、曾泪涟涟的躲在柜里要他百般安抚,曾气嘟嘟的敲着桌子讨他一个解释,那么多那么多的回忆,现在想起来依旧鲜明如昨日。
他缅怀的神色没来得及收起,尉迟不盼就抱着一叠纸笔进来了。
但她没留心他的怔忡,只是歪着头思索,「石更哥,我们不是要读书学大道理,不必死板板的学,你可有想学什么字?」
石更想了想,但心底想学的那个字太臊人,他问不出口,舔了舔唇,终是摇了头。
尉迟不盼也有些苦恼,转着眼想了好半天,灵光乍现,「呀!我知道了!」
她迫不及待的拉着他坐下,将纸笔往他面前凑,「石更哥,你想到什么就画下来,我在你画的图旁边写上那个字,这样印象深刻些,而且你要忘了那字是什么意思,看着图也能想起来,是不?」
石更也觉得这主意不错,才要点头,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眨了两眨,竟透出一丝促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