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辰的教学风格相当残忍。他归纳出何筱婧的常错题型过后,就是让她硬生生地算,只教一遍,接下来全都是同类型练习。
何筱婧的理解力不算差,通常解决几个癥结点,就明白了,只不过每次问问题都要做很长的心理建设。
「这题……,我不会。」她小心翼翼地把讲义推到李青辰面前。
他仔细地看过题目,接着回头凝视她。何筱婧看着他炯黑的眼眸,又低头闪躲。她紧咬下唇,不自觉地多眨了好几下眼,相当紧张。
「嗯,好问题,这题的确要用到其他原理。」他点头认同。
何筱婧长舒一口气,总算是问对题目了。
她刚来李青辰这里学习的前几天,实在煎熬,他的回应也总是:「这题和上题有区别?」有时候心情好了,温柔一点就会改说:「看清楚再问,试着自己解。」
偶尔,李青辰写作业写累了,也会主动关心何筱婧的状况如何。通常一看就皱眉,「何筱婧,能不能拋弃掉这种文组的解题思维啊?这个,」他嫌弃地指向她的计算纸,「画圈圈会不会太浪费墨水了一点?」
太浪费墨水,多么迂回又伤人的话。
他总是说何筱婧一条式子偏偏要拆成三条,又不是写作文要凑行数。何筱婧气得差点想咬人,「能算出来不就好了吗?我这是防止计算错误!」她恶狠狠地盯着李青辰,「还有,什么叫文组的解题思维?我们本来就是社会组!」她深呼吸,努力保持优雅的说话语调,「以及,我要强调,谁说作文要凑行数的?每一句都要用心写出来的好吗?」
总是这样吵个不停,直到李妈妈欣慰儿子的重回人性又略带担心地来敲门关心:「筱婧,青辰,你们如果压力太大了可以休息一下,吃个水果。」
何筱婧一向是和平主义者,遇到李青辰除外。
每到周末,她都会自觉留下来多算几题。表面上是上进,其实是略带私心的,却也会被自己这样的心理弄得曖昧不明,带着点罪恶感又耐不住的开心。
李青辰的床边有一小扇下悬窗,四四方方的,没有窗帘,能恰好对面伯母房里的月历。小时候她会趴在那扇窗边,盯着对面看了老半天,也只看得到月历上大大的月份而已。
这天周末,李青辰在教完何筱婧那题「好问题」过后,就趴在书桌上睡着了,醒来之后就看见何筱婧像小时候一样,趴在他的小窗上,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
「何筱婧,我一睡着你就偷懒?」他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向她走去。
「欸,李青辰,你发现了吗?对面伯母不掛月历了,改掛日历。」她依旧直勾勾地盯着,没回头。
「谁会发现这种事?」
「不觉得很好吗?以前在你房间再怎么看都只能看到现在是几月,现在已经可以知道今天是几号了。」她一回头,双眼笑得弯弯的。
「她可能也会忘了撕日历啊。那我不就也会跟着记错日子?」他依着她,盘腿坐下。
「那有什么关係?能够忘记时间是很奢侈的事。」
「打开手机看时间啊何筱婧,光想靠别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对面伯母要是一个月不撕日历,我也要跟着她逃避日子?」
「李青辰,」她哭笑不得,「你真的好没有浪漫细胞。」
他们并肩坐了一会,何筱婧始终痴痴凝视着窗外。李青辰陪着她随意看两眼,但其实看她的时间比看窗外还多得多。
李青辰对外面的景色一点兴趣也没有。对面的伯母八卦,脾气又不好,还爱换发型,害他每次都不认出来,还要被她数落。他实在不知道她的日历有什么好看的?
他们现在本不该浪费时间,但他又不想提醒和点破这一切,或许就像何筱婧说的,能够忘记时间是很奢侈的事。而他觉得,他们现在能够像这样仅是静静地待在彼此身边,更加奢侈。
「欸,李青辰。」何筱婧忽然开口,「你说,为什么一定要学会数学呢?它那么难。」
他整个身子转了过来,背过窗台,「我看你是算数学算累了,想找藉口吧。」
「不是,我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她转向他,两眼炯炯有神,相当真挚。
李青辰被她盯得不好意思,别过头,轻咳一声:「哪有什么为什么。就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会写油腻的文章,作文才会高分。」
「欸!你这是在说我作文油腻吗!?」何筱婧又被激起了不和平细胞。
他漫不经心地答:「不是说你。我是说,那些为了要拿到高分不得不把作文写得油腻的人。」
她想了想,听出话中有话,两眼一瞇,「谁?」
他哑然失笑,「你以为你在录谈话性节目啊?还想套话。」
「可是也不能怪他们吧?」她突然想起陈新海来问他作文秘诀的模样,「那是他们付出的努力,没天分也不能怪他们啊。想要把作文写得油腻,也要很认真练习过后,才有办法做到。」
「对啊。」李青辰加重语气,满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