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二年, 掖庭。
这是薛准登基的第二年。
新帝登基,前头留下来的那些人就被扫荡得一干二净,掖庭的监牢隔一段时间总要?送一茬子人进来, 看守的人都见怪不怪了?。
然而今天?进来的这一波人, 算是意外?。掖庭令亲自把人送进来的,陛下身?边的近卫看押,这样的排面, 只?因为送进来的,是陛下的亲兄弟。
一三四五,一共四位。
先皇晚年的时候身?体不大好, 却爱拿捏权柄,皇子们之间的争斗不断,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 薛准起初并不是先皇的最佳选择,他看中的是年纪更小一些的八皇子。太子已?废,换成?一个?年纪小一些的,他更好拿捏,好高高在上当自己的太上皇。
而薛准, 只?是一块砺刀石。
一块石头, 如何成?为璞玉?
所有的人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尤其是他的兄弟们。
他们并不觉得这样的薛准能够走到和他们并肩而立的程度,归根到底,薛准在他们眼里, 仍旧是那个?冷宫出身?,连饱食裹腹都很?难做到的透明人。
直到薛准成?为了?太子——虽然还?未下圣旨, 但也?有了?口谕。
一个?从来看不起的人,忽然骑到了?自己的头顶, 谁能忍受呢?
如今在掖庭里的,就是这些看不起他的人。
即便下了?监牢,他们也?是昂着头,不肯认输的样子。
掖庭的路修得并不齐整,黄泥和着昨夜下的雨,沾湿了?这行人的影子,肮脏的脚印顺着监牢的阶梯一路下到深处。
深处,有个?沉默坐着的人影。
是薛准。
大皇子一脸冷漠,三皇子一腔激愤,四皇子满目嫉恨,五皇子在微笑。
他们的目光齐齐落在薛准身?上。
薛准很?瘦,登基前才养出来的那一点儿肉在短短两年内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头,形销骨立,伶仃的手腕挂着衣裳的影子,他就这么坐在阴暗的监牢里,颇有些吓人。
一时之间,很?是寂静,只?有铁锁链动摇的声响微微回荡。
掖庭令不知道这位陛下要?做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先把几个?犯人绑在了?刑架上,然后带着人退了?出去。
人一走,薛准就抬起了?头,一双眼睛在暗夜里亮着灼灼的光,似要?将一切焚烧殆尽。
他直直看着眼前的人,不言语。
还?是年纪最大的薛朗开了?口:“成?王败寇,我们输了?,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薛准动了?动,终于开口,问:“是谁先动的手?”
他问的是谁先,分明已?经知道了?,在座的各位都有份。
藏是藏不住的,薛朗笑了?:“是我先动的手。”
薛准的平静终于被打破,面色发白,整个?脸皮都在抖动:“她只?是个?弱女子。”
见他显然在意这件事,几个?人都哈哈笑起来,紧跟着,存了?故意的心,一言一行,将姜肆死时的场景一一复述。
“姜肆死的时候,我记得她是在自己房里吧?”薛朗说,“暗卫来禀报,说薛檀被送去了?姜家,那时我还?在可惜,只?能杀她一个?人,不然总要?叫你断子绝孙才是。”
老三说:“薛准啊,你懂不懂,什么叫做财帛动人心?这天?底下哪有绝对忠诚的人呢?你不知道,我一千两银子,就买了?姜肆的命。”
老四恨声:“大家都是父皇的儿子,凭什么你能当太子?”
在座的所有人里,薛准的出身?最低,然后就是老四,他的母妃只?是个?贵人,连美人都没当上,所以他在最开始,就选择了?跟随薛朗。
他没肖想过太子之位,但也?不意味着他能看着一个?比他更加地位低的人上位。
他一脸的笑意:“薛准,我就是要?你不痛快,我们都要?你不痛快。”
输了?又怎么样呢?顶多没一条命罢了?,想好要?争时,他们便已?经做好了?粉身?碎骨的准备。
老四薛琦说:“我听说你和姜肆感情甚笃,你不知道吧,那一味毒药是我们特意挑好的,无色无味,喝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喝下去,却有锥心之痛,浑身?似火烧一般,到最后,五脏六腑都在烧,都要?化?成?一滩血水了?!”
他大笑着问:“你替她收尸的时候,她的皮肤是不是软塌塌的?底下的那些血肉都融化?了?!”
愤怒终于点着了?薛准,他哆嗦着身?体,手却极稳,拔下监牢里行刑的刀,狠狠地砍在了?薛琦的手上。
鲜血迸溅,热乎乎的一团撞到薛准脸上、眼睛上,红色的一片,糊住了?眼,他喘着气,又发狠砍下了?另一只?。
两只?手落在铺地的杂草上,薛琦一声惨叫,冷汗糊满面庞,晕死过去。
薛朗脸上的笑意终于收敛,他没去看晕死的薛琦,歪向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