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尼思看着他,想着母亲过世的时候他也是如此悲痛欲绝,但当时他还有姐姐,还有阿妮娅在他身边,他也不是二十刚出头的小伙子,只知道慌张。
“肯特先生的死因是什么?”他问。
“不太清楚,说是颅内出血,具体要……要等验尸后才知道。”
唏嘘!是怪可惜的,毕竟才四十四岁,还很年轻,肯尼思想的是先让他当几年联合国大使,之后进内阁便有资历了,到时候出任部长甚至是国务卿都可以。
张文雅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揽着他的肩,揉揉他脑袋,低声对他说话。
年轻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个孩子,对张文雅诉说他是多么心痛!他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不知不觉开车到了她家,他想见到她,只因为她最能理解他的痛苦。
肯尼思居然有点羡慕年轻的克里斯,他可以理直气壮的哭泣,他可以充分展现自己的脆弱和无助。他想,但克里斯不懂,这样他在张文雅面前永远都是一个孩子,长不大的孩子。
她也正是用对待孩子的方式对待克里斯。
可怜的克里斯。
他也有点儿于心不忍呢。
不过,“阿妮娅,你先上楼,我跟克里斯谈谈。”
张文雅不解的看着他,“你现在跟他谈什么?”
“要谈的很多,你没有处理过丧事,他有很多事情要做。”
啊,对哦,她确实……也不是,至少她有前世处理季青青丧事的经验,但是……现在没有。季青青这次早死了二十年,丧事一切从简,都是张晓峰处理的,她没有参与。
她有点迟疑,“明天再处理也行。”
“这是他必须做的事情,哭,可以,但不要哭太久。再说,忙起来他就不会那么难过了。你上楼吧。”
她想了想,点点头。
“克里斯,别总是哭了,你现在不是小孩子,你长大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处理。”她抽了纸巾为他拭泪。大男孩罢了,仍然像少年时期一样俊秀的脸庞,即使痛哭也不难看,倒很有一股儿“我见犹怜”的脆弱。
“约翰要跟你谈谈,白天你会很忙,你晚上要是想留下,我让人给你准备房间。”
克里斯胡乱的点点头。
唉!回了卧室也不能继续睡着,刚才光顾着安慰克里斯了,这会儿她开始哀悼肯特先生。这是个君子,即使喜欢她也从来放在心里,不说出来,古板得不像个美国人,也许保守州的保守群众是这样的。或者不如说就是很会为别人着想,也可能是因为忙于工作,不够关心丽雅想要什么,因此导致婚姻失败,之后就尽量为别人……为她着想?
她没想过弄明白肯特先生到底怎么想的,肯尼思给了她她想要的爱情,她没有时间和精力分配给别人,但现在……
她心里乱糟糟的,倒不是因为肯特先生曾经喜欢过她,而是因为……他已经死了。
你说,人的一生是为了什么?死神面前人人平等,每个人都要死的,早死晚死的分别罢了。
你辛苦工作赚钱,结婚生孩子养孩子,人生在无数小事中溜走了,等到回顾一生,你做了些什么?
你是对社会有用的人吗?
你是一个好人吗?
或者,你对自己好吗?
你完成了你的理想吗?
你的理想是否偏航了?
她心绪浮动,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肯尼思正跟克里斯谈话。
父亲病故,要做的事情很多,等待验尸结果确定死因,肯特先生是国||务||院的公务员,他的死亡不会跟平民一样,会有人来确认死因是自然病故而不是其他原因。丧事的办理,要预约殡仪馆或者教堂,墓地在哪里。他的父母已经离婚,所以这些事情全都是要克里斯一个人拿主意。
葬礼日期,邀请哪些客人,是否邀请母亲和继父。肯特先生有遗嘱吗,遗嘱的宣布和执行,还要去跟律师商量一下,如果遗嘱里有其他人,还得把这些人找来,宣布遗嘱的时候这些人要在场。
还有,他要选择给亡父穿什么衣服下葬,会很痛苦,十分痛苦,但这是他身为儿子要做的事情。
克里斯难忍泪水,再次失声痛哭。
唉!男孩!
肯尼思很同情克里斯。
克里斯在沙发上睡着了。
肯尼思这才上楼,小心进了卧室,没有开灯,摸黑上了床。
“他怎么样?”张文雅抱住他,低声问。
“他哭了很久,给丽雅打了电话,丽雅马上飞过来,我给她租了私人飞机。”
不错,丈夫做事挺靠谱的。
“丧事让他自己处理,他长大了,不是孩子了。”
“对,我也是这么告诉他的。”
“克里斯……他以后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
“我也说不好,我为他难过,但他长大了,我不能总把他当成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