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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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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浸上的,油污却是成年累月垢在边角的痕迹。

    求岳觉得很心酸。

    看侄子跟个傻叉一样含着眼泪翻钱,屏蔽的祖安话和难过的形容词在他脑子里震荡齐飞:“别翻了,你家要有钱还要我干什么?不是我说你,都病成这样了,你就不知道向中国发几个电报找找人吗?就这么等死?”

    侄子嗫嚅道:“叔叔的朋友也都没有什么钱他说这种病治不好,不愿意给人添麻烦。”

    他冒险去费城求见金先生,哪敢跟培黎实话实说?其实是借口去城里送面粉,带着几个面包圈就上路了。

    求岳颇感无奈,越是高尚的人,自尊心也就越强。施恩不求回报,培黎也许没说过这句话,但他身体力行地做到了。

    自己总得为他做点什么。

    牛秘书倒不嫌肮脏,不必金总吩咐,自己打开门窗,桌子上的餐具里都是馊臭的残羹,他瞧见外面有个水槽,将一条手帕先作抹布,把杯盘摞起来拿去清洗。马秘书乖觉地尾随而出,拎了一桶水进来——床单脏透了,他感觉应该先把病人挪开,鉴于刚被金总怼过,他不敢擅自行事。

    金总的怒气又稍稍平伏。

    他叫来小牛小马:“别干这些了,你们俩现在回去费城,去联系最好的医院,就说是我的叔叔生病需要医治,叫酒店的人准备好车——具体还有什么屁事,叫他们看着罗斯福的面子来。”

    远在白宫的罗总统感觉头上冒出问号。

    培黎被安置在宾州最好的托马斯杰斐逊大学医院。两天后,他在洁白的贵宾病房里醒来。

    医院的上下员工忙了整整两天,为照顾总统的面子(当然更照顾钱的面子),自然要拿出最高规格的技术医治送来的病患。他们为培黎洗净身体,处理了身上的褥疮,鉴于病情难以拿捏,手术还须多方会诊才能得出结论。医生们唯烦恼老先生怎么还不醒,跟金总只能解释:“他太虚弱了,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调养,我们已经为他补充了营养剂。”

    如果一直不醒那可怎么交代。

    因此护士们下午听见老先生的咳嗽,见他睁开眼睛大口呼吸,皆是喜出望外,连忙跑到楼下向金先生报喜。

    金总正和马秘书说话。马秘书道:“要么您回去歇一会儿,我和家裕在这里看着。其实我有一句话,放在心里几天没说,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金总叼着烟道:“不当讲。”

    马秘书:“”

    马秘书:“就是不当讲我也要提一句,金参议,您切须提防骗子,仅凭一张照片,不可轻信于人。”

    金总懒得跟他哔哔:“这又担心骗子啦?那你找来的都是什么鸟东西?”

    马秘书无奈地看他一眼:“那些人再不好,也是有迹可循,培黎只有一张照片,经历全是他侄子口述,万一是凭空捏造,这岂不是闹了大笑话?”

    “捏造?你捏造一个给我看看?”金总笑都懒得笑:“请问很有真凭实据的你,知道长江哪年发洪水,河南哪年发洪水?”

    马秘书被他一通斥问,无话可回,沉吟又沉吟,“您是坦荡赤诚的性格,也许不喜欢我这种圆滑为人,但与人相交,可不要太过容易就把一片真心托付出去,越是看着忠厚的人,越不知他心里想什么。眼下咱们在费城已经耽搁了快一周,钱也花了、力也使了,这老先生有钱便能把病治好,犯不着在这里一直陪着。”

    金总根本不想理搭理这人,他发现马秘书除了舔狗属性,原来还有杠精属性。

    真讨厌哦。

    他扭头看见护士站在一旁,护士小姐终于有机会说话:“金先生,您的叔叔醒了!”

    金总连蹦带跳地冲上楼去。

    培黎正靠在床头,侄子喂他喝茶。见求岳进来,他凝神打量了片刻,用汉语和蔼问:“安儿?”

    这问话居然带了南京话的乡音,嗓音也和金忠明有说不出的仿佛。听得求岳心头一酸,在床头蹲下身来:“裴叔,你受苦了。”

    培黎拉过他的手,仔仔细细地又看一遍,笑道:“时间过得多么快!在我心里,你还是那个小娃娃呢。”

    侄子和护士静静地带上门出去,留他们一老一少相谈。

    此刻求岳心中也不是觅贤之意了,纯然是海外遇故交,痛惜老人家受病痛折磨,热心肠叫他放不下来。将切好的水果劝培黎吃了几块,不免埋怨裴叔:“您认识我爷爷,我们家就没穷过,为什么这些年来都不走动?要是我爷爷知道您在美国过成这样,不知道得有多难受——他本来朋友就不多。”

    培黎仍是笑——三十年前,他和金忠明夫妻北上赴京,文廷式嘱托的事情却终是没有办成,加之格格去世,国内又生变乱,他和金忠明几件事都说不到一起去,便觉越来越不投缘,干脆就断了联络。因此后来年虽然同在南京,却是你干你的、我行我的,权当不认识这个人。

    很显然,这些事情,金老太爷压根没和孙子提过。

    “我是一个到处走的人,忠明则是做生意,非常忙。”他温和向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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