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装店与木材厂

    时近年关。临安城新盖的第一商场生意火爆。一月前商场还十室九空，如今却大排长龙。

    两人四目相对，便好似催生出

    六个穿着统一连衣裙，笑容可掬的年轻姑娘正在招呼客人。

    她们在这儿卖衣服，是按提成算工资的。卖出一件衣服能赚一块钱，把嗓子喊哑了也值得呀！

    谢昭深深地望着程遥遥，只觉得她穿上这衣服，平添几分飒爽，英气与柔美结合，分外迷人。

    程遥遥胸有成竹，笑眯眯道：“干你最擅长，也最喜欢的事呀！”

    让她惊喜的是谢绯的眼光。她的审美与程遥遥每每一致，还热衷于将那些衣物拆开分解，研究，修改得更加优雅合身。

    临安城的女人们困在灰蓝工装里十几年了，这些时髦亮色的女装简直叫她们疯狂。

    谢绯跟程遥遥提出：把自己做的衣服拿去店里卖。她有图纸，在纺织厂还认识了几个工友，完全可以做一个小小的制衣作坊，利润会比卖成衣更高。

    1978年的春节，甜水村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

    “你哥帮你找工作是为了你，现在让你辞职也是为了你。”谢奶奶道，“你不用管你哥。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才开张三天，“在水一方时装店”就成了临安城女人们的热门话题。

    程遥遥说完，见其他三人只是看着自己，提醒道：“我说完了，请鼓掌。”

    程遥遥欢喜地坐起身来，扬声喊着谢昭的名字。不多时，谢昭推门进屋，带进来一阵冰凉雪气。

    谢奶奶和谢昭也看向程遥遥。

    程遥遥早上醒来时，只觉屋里格外亮堂。从半开的窗户看出去，天上洋洋洒洒仍然飘着蒲公英般的雪花。

    木材厂的货车运往省城，回来时捎带货物，其中就有大批广州的时髦女装。

    “拿不准主意没关系，那儿有试衣间，你可以换上试试。”

    最大的三间铺子打通成一家，粉刷一新，雪白墙面上挂着琳琅满目的女装。

    谢绯纠结了半天，道：“我也有些不想在厂里干的。可我辞职了，能做些什么？”

在私营纺织厂的冲击下，纺织厂的效益会越来越差，不再是铁饭碗。第二，小绯本来的兴趣就不在纺织，而在服装设计。我认为小绯应该读书，考服装设计。第三，我跟谢昭很快就要去上大学了，小绯和奶奶也应该跟着我们一起去上海。”

    如今是卖方市场，也没有人还价，只有为了抢一件衣服拼命差点打起来的。

    “在水一方”就是程遥遥和谢绯合开的店。这店是交给猴子打理的，两人从没去店里露面，只负责选款。

    谢昭今天穿着谢绯亲手做的黑色大衣，宽肩窄腰大长腿，硬朗的军装立领勾勒出禁欲气质，像个英俊的党卫军。

    谢奶奶唏嘘道：“遥遥认真起来，还挺像样儿的。”

    营业员姑娘们一边利索地包装收钱，一边还要负责劝架。不过忙活一天下来，她们仍笑容可掬，口齿伶俐，比起供销社冷冰冰的营业员，简直叫人如沐春风。

    程遥遥却看得出这是仿外国骑马装的样式，再加以改良。程遥遥知道谢绯在服装设计上有天赋，却没想到她这么有天赋。她没有上过学，也没有接受过任何培训，就能无师自通做到中西融合，做出这样漂亮的衣服。

    谢昭第一个反应过来，带头鼓掌。谢奶奶和谢绯也跟着拍手。

    那是一件收腰毛呢大衣，下摆直落到小腿处，勾勒出窈窕曲线。小立领和扣子却是男装样式，钉着几枚罕见的金属扣子。

    程遥遥露出惊艳目光。

    程遥遥二十年的大小姐不是白当的，眼光相当刁钻，选出其中最经典漂亮的款式，风靡小小临安城那是手到擒来。

    程遥遥却拒绝了，只让她安心做衣裳。谢绯素来听话，想着是自己的水平还不够，便安心继续待在家里，为全家人都亲自设计了一套新衣。

    谢绯从前研究的只有程遥遥那些时髦洋装。如今有了更广泛的服装样品，灵感火花般不断闪现。

    谢奶奶道：“遥遥说得有些道理。只是这事儿还得听小绯的意见。”

    邓丽君的歌儿正流行，姑娘们索性将店名简化成“在水一方”。哪个时髦姑娘要是没有一件“在水一方”，那可真是太跌份了。

    谢绯把给程遥遥做的那件大衣拆开，重新修改了一遍。当程遥遥穿上时，不由得为之惊艳。

    “？”程遥遥权当这句是夸奖，严肃道：“你们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谢昭亦是温和地点头。

    特别是在“仅此一件，售完无补”的饥饿营销下，购买情绪更是激动。马上过年了，谁都想买件漂亮衣服过年呢！

    “真不好意思，那件大衣只有一件。补货？那是外国货，卖完就没啦。”

    “妹妹你肤色白，选这件黄裙子正合适。”

    谢绯搅着手指道：“可这份工是哥哥花了好大力气帮我找的，我要是辞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