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爷看着儿子,心里颇为感慨,无论事业还是家庭,其实儿子都做得比自己好。他到三十多岁才懂得,人要依靠自己的能力好好奋斗,而韩景轩从少年时便认真做着每件事,现在已经凭借自己的能力走出了属于自己的道路。至于家庭观念,韩老爷则是浪迹到这把年纪才体会到,倦鸟终归巢,儿子却早已懂得珍惜家人。只是作为父亲,他嘴上依然表示不认同:“说实话,我始终看不上你,放着大好青春,为小情小爱纠结,年轻人活着应该境界高一点,应该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应该去改变现在这个世界。”
韩景轩笑了,说道:“父亲,眉儿会变成这样,正是因为她像您说的这样去努力。为了把外界筹集的物资运送到抗日前线,她做出了牺牲,差点丢了性命。”
众人皆是一惊,弟媳的手里端着茶杯,忘记了放下,一直养在深宅大院的弟媳难以想象,这哪里是女人该做的事情?
韩景轩看着一家人,看着小七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似懂非懂地听着大人讲话,他笑笑,他现在很享受这样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的热闹,在这难得的家庭氛围中,生平为数不多,他想要对父亲倾吐心事:“每个男人都有一个英雄梦,都想着要改变世界,以前我想过征服天下,想过拯救万民,然而看过了那么多战争,我深感,这世界会成为这个样子,都是当兵的错,都是深藏的野心和粉饰的欲望,害得山河破碎,流离失所。我只愿天下太平,读军校的时候北伐的时候我都没有迷茫过,这一刻,父亲,不得不说我真的有点迷茫了。”
韩景轩说出了深藏心底的困惑,他看着众人,他知道无人能解答。话题陡然沉重起来,韩老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二弟和弟媳送他们走出来,小七本来就特别喜欢这个嫂子,沈月眉虽然心智不全,依然喜欢孩子,抱着小七两人玩得不亦乐乎,五妈妈怕沈月眉不懂人事,摔了孩子,捏着一把冷汗紧紧跟在后面。
“大哥,你变了。”身后的二弟忽然说道,韩景轩回头,好奇地看着他,只听他继续说道,“好久没听见你讽刺挖苦我们了,以前你嘴巴太毒了,总是攻击别人的缺点,我们知道自己不如你,只敢遵循家里的安排生活,没有开创的勇气,所以,其实,当初你和钱海露毁约时,还有后来离婚的时候,其实大家心里……”
韩景轩翻翻白眼,也忍不住笑了,看着弟媳微隆的小腹,说道:“和家人在一起,过着安稳的日子,多好呀!”
二弟笑笑,听着远处小七和沈月眉咯咯的笑声,回头看着从小又躲又怕的大哥,说道:“你们和我们不同的,这样热烈的感情我们承受不起,那样的事业我们也做不来。”
“陈振中,有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找你!”警察对牢房内喊道,随手在铁栅栏上敲了几下。
随着一阵钥匙的晃动声,陈振中慢慢地转过身来,只见秋玲站在门边,她一副普通妇女的打扮,几乎认不出来,平日里她总是穿着军装。陈振中走过去,手抓着铁栏,问道:“秋姐,你是怎么进来的?”
秋玲回头看看那警察已经远去,压低声音说道:“我给了他们钱。”
想到秋玲的身份,陈振中也压低了声音,他皱眉说道:“太危险了,以后千万不要再这样了。你见过我的家人了吗,他们怎么样?”
“他们都很好,沈月眉也很好。”秋玲从随身的包里拿出那双毛袜子递给陈振中,陈振中双手正抓着栏杆,顿时愣住了,抬眼看秋玲时,只见她脸上竟浮现出一丝红晕,如同少女一般,莫名其妙地陈振中心中若有所感,只觉鼻子一酸。
“天冷了,”秋玲心疼地看着陈振中,眼神中充满母性的光辉,她柔声说道,“你拿去。”
秋玲看着铁窗内的他,陈振中的样子太陌生了,他又黑又瘦,两只眼睛深深地凹陷,太久没有修剪的头发乱蓬蓬的,整张脸胡子拉碴的,衣衫褴褛,身上伤痕累累,和原先那个白净文弱彬彬有礼的儒雅青年,简直判若两人。
秋玲又看看陈振中住的牢房,又黑又小,阴暗潮湿,简陋破败。他哪里受过这些苦?看到心爱的人被折磨成这副样子,遭受这样的苦,秋玲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他瘦骨嶙峋的双手和脸颊,她的眼神特别纯净,她看着他,就像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她柔声问道:“振中,身上的伤还疼吗?”
陈振中摇摇头,对她微笑了笑。
这时,两个警察拖着一个人走了出来,秋玲回头看去,那个人脸上稚气未脱,似乎只有十几岁的样子,他毫无生气,遍体鳞伤,其中一个警察边走边说,又死了一个。
秋玲在战场上,早已见惯了生死,也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此刻,却忽然被那迎面而来的死亡气息吓得心惊胆战,她不怕自己死,却无法亲眼看着陈振中被折磨地死去!她紧紧抓着陈振中的手,仿佛一放开他,他就会像那人那样被警察拖出去似的。
秋玲抓着陈振中的手,忽然哭起来,她满是热泪的脸紧紧贴着陈振中的手背,陈振中不知所措,他徒劳地安慰着她,秋玲却越发悲从中来,索性伏在栏杆上恸哭起来,陈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