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眉咬着嘴唇,这是一关与众不同的考验,她不想说出同志们的名字,虽然知道他们早已离开,她怕自己说出刘一民的去向,怕说出他们开会的地址,怕说出她经手过的文件——过目不忘的她都记住了。沈月眉深深吸了一口气。
龟田狞笑着说道:“沈小姐,怕了?”
猝不及防,龟田那张粗糙的脸已经近在眼前,沈月眉吓得向后坐了坐,龟田狞笑道:“不要怕,沈小姐,说出来就都好了,说不出来,你才要害怕呢。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我们没有耐心再跟你耗下去了,如果你还是给不了我们想要的,那么,你的去向,就由这枚硬币决定。”
龟田掏出一枚硬币,抛向半空中,双手接住捂在手心里,说道:“正面,送你去慰安所,一天能接待上百个客人,反面,送你去大山深处,一支特别的部队那里,你会成为和老鼠、兔子一样的实验品!”
沈月眉紧抿着嘴巴,牙齿轻触舌尖,书里常说的咬舌自尽,要下很大力气的吧,真到了那个时候,不要不忍,要狠狠地咬下去,这样便一了百了。
河本一挥手,两个军医把沈月眉牢牢摁在病床上——她其实早已没多少力气挣扎了,另一个军医把针头对准她纤细的血管,缓缓推动注射进入她的身体。
沈月眉仿佛坠入云里雾里,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模糊,她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时空,她渐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听得有人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大脑像生锈的齿轮,转不动了,只剩下嘴巴机械地回答,我是沈月眉。
你多大了?
我,二十三岁。
你的同志叫什么,你们小组里有多少人?声音愈发急切起来。
沈月眉眼前闪现出一张张热情而纯真的面孔,有刘一民那冷峻理智的眉眼,有陈振中那热忱清澈的双眸,有一对兄弟,长得膀大腰圆,他们会制作,有一个中学女教师,圆圆的脸扎着麻花辫子,还有……
他们的名字就在嘴边,说出来仿佛流水一般正常,“刘,刘一……”,不能说,不能说,不知从哪里升腾起一股巨大的力量,横空截断了水流。
“刘一民是不是?他去了哪里?”
河本急切地询问着,问题一个接一个,而沈月眉却仿佛睡过去一般,紧紧咬着嘴唇,河本只见她的嘴唇渗出血迹,却再也不说一个字。沈月眉只觉得仿佛有无数张嘴在她耳边说话,嗡嗡嗡地吵死了,她头痛欲裂,这辈子未曾如此头痛过,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爆炸了。
“我头好痛!”沈月眉终于开口,却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河本愣了片刻,回头看看龟田,对军医说道:“加大剂量。”
医生从药瓶里吸出40毫升的液体,向上推了推针管,对准沈月眉的血管时,扭头问了一句:“将军,确定吗,这一针下去,以她的身体状况,这个人可能就回不来了。”
河本点点头。
液体缓缓注射进入沈月眉体内,她紧闭的眼睛一阵颤抖,身体也一阵抽搐,很快,沈月眉张开了嘴,开始,她似乎又一次遭受电极的刺激一般,河本抓紧时间问道:“你们的下一步行动目标是什么?”
“联合工会……游行……”
沈月眉的身体和意识全然分离,整个身体似乎只剩下耳朵在听,嘴巴在回答,其他器官都沉睡了,唯有头还是痛的那么山崩地裂。
河本和龟田互视一眼,眼中闪过亮光,河本马上追问道:“在哪里?谁组织的?你要怎么做?”
沈月眉本能地要脱口而出:“下月一日去北街三号找老许。”
河本静静地凝视着她哆嗦不止的嘴唇,他全身都紧张而兴奋地等待着,一个星期了,与其说是他们折磨她,不如说被她的硬骨头折磨,终于,河本感觉凿穿了墙壁透出一束光,突破的希望就在前方,他也可以向别人证明自己的赌注没有下错了。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划破耳膜,河本和龟田吓得后退一步,只见沈月眉双手抱在头上,在病床上不断扭动着身体,她的面孔因为痛苦而扭曲着,大声喊道:“我的头,好疼,我要死了,我难受死了,快救救我,我难受死了,快救救我……”
沈月眉的身体深深坠入无底的深渊,她等待触地的那一瞬间,可是却一直在空中,终于,她深深跌落在白色的被褥中,仿佛被云朵包围了,她陷入了长久的晕厥。
河本和龟田面面相觑,无论怎么呼喊她,或者以针刺来刺激,她都毫无回应了,她躺在白色的枕头里,头发散在脸颊上,一张小脸毫无血色,军医拿起她的手臂,扔下的一瞬间是完全无意识地自由落体,重重地砸在自己的身体上,发出“砰”的声响。
军医摘下口罩,擦擦额头的汗水,对河本低眉顺眼地说道:“药剂还是有一定效果的,我们还会继续研究,为大日本帝国的千秋伟业尽力。”
河本看他一眼,说道:“尽快改进工艺。”
军医深深地低头。
这时,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