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用功,全然不顾家里揭不开锅的怨气,也有对亲人无辜枉死于东洋炮火的怨恨,可这杜小姐一番慷慨激昂的祭词,不但将他们亲人的死无限升华,其实也纾解了这些家属们的悲痛和茫然。连商事印书馆和《宁报》来吊唁的人也面面相觑,暗暗惊讶这位易先生的演说功力,仅这一番简单的讲演之后,所有家属都围绕着她来倾诉悲痛,并表达对她的感激孺慕之情,连她之后要仓促将亡者们下葬,他们也再无一丝一毫的怨言了。
东方图书馆位于租界的境内,原本东洋人不是往这里打炮的,可是最近海宁守军已同东洋人开战,战斗起来一发狠想往哪里打就往哪里打了,租界的洋老爷对此已经发出抗议了。
中午,珍卿全程参与四位死者的下葬仪式,硝烟弥漫的海宁上空应景地阴晦起来,珍卿趁着还未开始下大暴雨,吩咐人把四位先生的家属也送走。商事印书馆和《宁报》派来的吊唁人员,征求了珍卿的允许之后,决定报道东方图书馆四位先生的葬礼,并全文刊发珍卿对他们的悼念词。
这天傍晚时候,一阵骇人的惊雷与闪电过后,海宁又下起这个季节不算常见的暴雨。俊俊哥打电话到谢公馆,说雷雨天气飞机还是不敢乱飞,说还是给他们弄太古怡和的船票,叫她们二人随时准备离开海宁。
在给慕江南先生治理丧事期间,珍卿的各种闲务杂事一直没中断,求到谢公馆请她帮忙的人很多,有求她弄船票有找她借钱有托她带人的,还有华界的学校、协会、公司、社团等,请她帮办场地和经费预备搬入租界,还有口气大到要请她包军机离开海宁的。珍卿也不会傻到人人都相助,而视远近亲疏选择性地接受求助。
期间姚铃儿从应天打电话来,说阮小檀之前在越州等坏名声淡化,本来海宁再乱也跟她无关的。可是阮小檀夫家叔叔王步钦将军出事了,她丈夫公婆都在为这王将军奔走,阮小檀便只身回海宁取贵重物品,现在却找不到英国和美国的船也没有飞机。姚铃儿说她在应天都知道,说阮小檀正在海宁到处求人帮忙。还问有没有求到珍卿的头上,珍卿告诉她暂时还没有。
在星汉给谢公馆使绊子的王步钦将军,正是阮小檀的夫家叔叔,姚铃儿跟珍卿贬损阮小檀,倒无意间跟珍卿透露她从应天上层贵妇那得的消息,王将军贪腐吃空饷自然是事实,但说他跟东洋人暗通款曲好像有隐情,只是应天举一城之力在大迁徙,现在顾不上审判他处决他,而他又是韩领袖爱将不会说杀就杀。
珍卿心里自然是有些失望的,若这王步钦将军以贪腐吃空饷和通敌罪就地处决,对他们谢公馆一众人无疑是最好的。可是现在也没法争持这个,王步钦解除军职送到西都恭州听候发落,谢公馆在星汉的危机也有望迅即解除。
在海宁打得昏天暗地的情况下,还有北方沦陷省份的亲友说要过来,珍卿不惜钱财地打电报骂阻他们,说别人现在出不去傻子才朝这里跑。还有不懂情势者把财物寄到海宁,希望珍卿暂时帮忙保管或转移的,尚没有寄来的珍卿叫他们绝不许再寄过来,已经寄到的小件金银细软也只勉为其难帮忙处理,至于如书籍、古董、工艺品、皮料,无法随时携带走的就不勉强了。
珍卿充分说明海宁的凶险情形,并充分征求这部分寄东西亲友的意见,大件箱裹愿意就地寄存外国银行就帮她寄存,或者有别的目的地也可以帮他们邮寄,到时候由他们自己南下后取出。战时邮路有什么问题她不负责。
若前两种方法都不愿意用,非叫珍卿代为保管和携带大件箱裹的,她不可能将风险和责任都转移到自己身上。她明讲她们家剩余的人现在想出海宁都难出,不会帮任何人额外携带大件贵重物品,最多能帮忙把东西寄存在暂时不走的朋友那。但朋友在战争形势恶化时也可能离开,战乱时人心易变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情况。总之,海宁的情形和可能后果都给这些人说清楚,采用哪种办法最终由他们自己选择,有什么后果也是他们自己承担。有任何丑话都必须讲在前头,不然以后有的掰扯——毕竟这些人寄东西事先也没跟她商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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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有易宣元先生亲自主持葬礼,并给予往生者非常高的评价,东方图书馆的葛、彭、茅、庞四先生,通过报纸宣传成为保护文脉的民族英雄,他们蹈火救书的壮举连官媒也转载了,成为了官方宣传爱国主义的正面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