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又有大好的消息,珍卿接到卡尔曼中校的电话,说他姊姊、姊夫马上就能到柏林。
没偶遇卡尔曼中校之前,珍卿和三哥像是没头苍蝇,削尖脑袋到处寻门路却一筹莫展,这种前途难卜的感觉太难熬。可珍卿借卡尔曼重会沃尔夫一家,事情顺利得像是时间倍速了。
按理沃尔夫家长途旅行后,该静居数日以恢复精神,但珍卿翌日就见到这一家人。珍卿表达出他乡逢故知的欣喜,这种欣喜因有所求显得格外真切,沃尔夫一家对她比在中国还热情,珍卿心里暗暗松口气。
在初始的欢聚中,他们只谈中西的音乐、饮食、旅行、风俗,等到中午吃饭,珍卿先打电话问候三哥,在餐桌上顺其自然地表现饮食不振。沃尔夫太太关切不已,询问她是否身体不适,她在此有无妥帖的人照料她?
珍卿故作坚强地先道歉,说她丈夫陆先生也来了,碍于头上受伤严重不便出行,是故疏怠多年不见的朋友。沃尔夫一家自然要追问情由,珍卿不想说不愉快的事,以致满座为她的家事不欢。可她越是愈说还休,愈是引起沃尔夫一家追问。
珍卿从杜太爷病重说起,说本该跟丈夫、姐姐速回国内,但侄子却在德国出了事,归心似箭却不能成行。而后她丈夫来营救侄却遭劫匪,营救亲人之事也是一筹莫展。珍卿说到此事悲从中来,不必作假就显得强颜欢笑。
令珍卿感动的是,沃尔夫一家对她刨根问底,知道仲礼卷入华人左翼团体的事,还愿意大包大揽地帮忙。珍卿得偿所愿当然感激,心里还有说不出的愧疚。卡尔曼上尉意味深长地看她,也不知道是否看出她作戏,但听到姐姐、姐夫叫他帮忙,还是若无其事地应下了。
沃尔夫先生跟卡尔曼中校帮忙斡旋,珍卿跟沃尔夫太太在家待着,珍卿弹奏古琴安抚女主人的精神,沃尔夫太太深憾珍卿不能久留。
晚上,沃尔夫跟卡尔曼都回来了,表示珍卿的侄子很容易出来,裴浚要出来却没那么简单。
晚上,卡尔曼中校要送珍卿回阿道夫家,珍卿冥冥中有不好的预感,私下请求谷诺少尉陪同之,最低限度,不要放任她单独跟卡尔曼相处——她对谷诺的印象比对卡尔曼好得多了,只能赌这一把。珍卿今天没叫保镖庞勋跟着,庞勋跟裴浚关系匪浅不说,又是一张亚洲面孔,一旦跟卡尔曼这种鬼畜冲突,说不好卡尔曼会怎么对付他。珍卿动用一切人脉也没法救他,这是一个她和三哥都不能妄为的国度。
中途车子莫名坏了,卡尔曼中校跟珍卿下车等着,负责开车的谷诺少尉负责检修。
卡尔曼说没听到珍卿的演奏,问她能否为他单独演奏一回,对着湿寒沁脾的月色,珍卿一颗心浮沉不定。她犹疑地跟眼前人对峙着,良久才道:“时间太晚,我……我丈夫要担心了。卡尔曼中校,明天好吗?明天约一个地方?”卡尔曼中校鬼魅的眼神,让珍卿一阵阵毛骨悚然,他笑着说道:“明天我会去监狱,你的朋友裴要么跟你的侄子,一同被释放,要么跟他左翼的朋友,跟犹太人关到一起。”
珍卿又冻又惧手脚冰冷,这时一队巡逻警察经过,谷诺少尉亮明身份打发走他们。珍卿心想,这是连警察也没法求助的地方。她觉得表情一定失于管理,鬼魅的卡尔曼猫逗老鼠似的,似乎兴致寥寥地说:“杜小姐,你开始让我感到无趣了,有求于我却把我当成魔鬼?”
珍卿脑中闪回一些头绪,立刻释去恐惧镇定下来:“对不起,卡尔曼中校,我该回去了。”说着准备接过他手里的琴,卡尔曼中校鬼火似的眼睛,幽魅地瞅着她看了一阵,忽然丢下珍卿的琴盒,在寒夜的电线杆下面,搂着珍卿狠狠地吻了她。
珍卿在悬殊的体力争持中,被他按着脑袋剥夺了呼吸。当他恢复理智的时候,珍卿颤抖着却冷静地想,她的嘴唇大概肿得不成样子,寒冷剥夺了她的感知。这时谷诺少尉跑过来说车修好,当被卡尔曼揪着塞上车,她感到嘴里铁锈的味道,才明白嘴唇被咬出血了。她想一定不能回阿道夫先生家,她不能让三哥亲历这般羞辱,她真的不能。
她气喘吁吁地定着神,想着到底去哪里好呢,她想了一圈还是决定去沃尔夫家,至少卡尔曼在亲人面前,不会这么肆无忌惮。而且她隐约也有一点确定,这个卡尔曼中校对她有兴趣,她想,他未必会穷凶极恶地□□她,至少现在不会。
珍卿浑身哆嗦着,不仅是冷还有别的什么,她几乎是语不成调地,跟卡尔曼表达了这个意思,卡尔曼沉默了一会,竟然没有拒绝她的意思。
司机调头以后,卡尔曼言简意赅地问:“杜小姐,以你的聪敏心机,明知此事着落在我身上,何必故意做作一番,让他们为你焦急难过?你对他们的善意抱有真心吗?”
卡尔曼的不屑修饰,让珍卿沉默了片刻,她勉强镇定下来了,但强烈的情绪地震后,她太疲惫了,勉强组织了语言尽量诚恳:“卡尔曼中校,你以为我跟你的家人表演吗?我已经心力交瘁,没精神在意细枝末节,我也许是病急乱投医,可我信得过跟令姊夫妇的交情,才敢把烦难之事托付他们,正如他们异日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