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沉静地看着公孙云平,一双稍微偏圆润的杏眼,本该无论如何也同冷漠二词牵扯不上联系,偏就是生在她的脸上,偏就是站在她父亲面前的时候,竟叫他无端觉得一股森冷。
太像了。
实在是太像了。
公孙云平看着她这副样子,几乎是立刻便想起了岁娘。
那个公孙遥早就故去的生母。
当初他同她提出要回京,让她带着迢迢跟着他回去做妾的时候,她也是这副神情,哭过闹过之后,就只剩满眼的冷漠和面无表情。
他以为江南的女子从来温婉,却实则不然,她们狠起来的时候,也是能立马断情绝爱,说一不二的。
他似受不了公孙遥这般的凝视,在她一动不动的目光下,难堪地别开了眼。
“遥遥,赵家毕竟同我们家有着多年的姻亲,赵循虽然同你没什么关系,却是你几个弟弟妹妹们的亲舅父……”
“弟弟妹妹们的亲舅父,凭什么要拿我的聘礼去救他?”
公孙遥一时都听笑了。
“父亲自己不觉得这些话可笑吗?弟弟妹妹们的舅父,就叫他们自己去救好了。怎么,我不信您同赵氏母亲没有给他们预留将来出嫁或是娶妻需要的银钱,这些钱是拿不出来吗?非要拿我的?”
公孙云平两眼睁大:“你的弟弟妹妹们都尚未娶妻成家,如何能动那些银子?”
“所以我成家了,就能动我的?”公孙遥觉得荒唐的同时,又彻底对公孙云平失去了耐心。
“我方才已经同父亲说的多么清楚了,李怀叙一直在打我嫁妆的主意,我想要这笔聘礼,为我自己将来留点底。父亲是觉得,当今陛下还能撑几年?等到他将来逝去的时候,李怀叙那几个兄弟即位,我们这名义上的王府又能捞到多少的好果子吃?
到时我若是已经诞下了他的孩子,父亲便是要眼睁睁看着您的女儿和您的外孙在所谓的王府里挨饿受冻,因为您如今,连最后的保障也不愿意留给他们,而是要去救一个与自己并无半点关系的姻亲舅子。”
她睁着比公孙云平还大的眼睛,眼尾悄没声泛起的殷红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她冷笑着,最后说道:“要我说,赵家舅父之所以沦落到如今这等境地,完全是他自己咎由自取。若是他不贪,何至于被监察御史揪到如此大的漏洞?父亲到如今居然还想着要暗箱cao作去救他,小心落到陛下的耳朵里,辛辛苦苦几十年,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公孙云平本还陷在对她深深的自责与纠结当中,听到这最后一句话,却突然整个人如晴天霹雳,雷声贯耳。
“遥遥,你要做什么?”他倒吸着冷气问道。
“我不做什么。”公孙遥已经走到了门边上,最后却又还是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只不过是提醒父亲罢了。毕竟,您今日的这些算盘,都能传到远在瑞王府的我的耳朵里,难保,将来您的一举一动,不会同样传到陛下的耳朵里。”
她转身,彻底打开逼仄书房的大门,映入眼帘的却不是书房外精致修剪过的一草一木,而是赵氏在夜色里冷到不能再冷的脸庞。
她看了眼她,并不打算过多地搭理她。
赵氏却直接拦住了她的去路:“遥遥,你先别走!”
赵氏的能说会道在整个长安城都堪称是翘楚中的翘楚,公孙遥冷眼睥她,发现眼下她的神情分明还瞪着自己,说出去叫屋里公孙云平听到的话,却已经是委屈到将要落泪了。
“遥遥,方才你们的话母亲都听到了,母亲没想到,你会不愿意救你的舅父。”
她拉上公孙遥的手,眼眶里噙好的泪水是说掉就掉。
“遥遥,就当是母亲求你,你舅父毕竟是母亲的亲兄长,是你弟弟妹妹们的亲舅舅,他若是真遭遇了什么不幸,你要母亲和弟弟妹妹们都多难过呀。”
“舅舅遭遇不幸他们难过,我遭遇不幸他们就不难过,反倒幸灾乐祸,就这样的弟弟妹妹,我还要担心他们的死活?”
公孙遥哂笑,只觉得这对夫妇,而今是一个比一个荒谬。
“母亲别是忘了适才三妹妹在厅里揭我家丑闻的时候,是笑得有多高兴了吧?”
赵氏泪如雨下的抽泣顿时僵硬地停止了一瞬,不过马上,她的脸色又变得更加楚楚可怜:“遥遥,你知道的,玉珍,玉珍她从来都不懂事,她还是个孩子心性,她若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母亲在这里替她赔不是,遥遥,你毕竟是姐姐,你让让她……”
“我让她,所以我不跟她计较。”公孙遥坦诚道。
“但你也别想我帮她,菩萨救人尚且要看诚不诚心呢,我可不是菩萨,我比她的心要黑多了。”
她说话总是这般绝,叫赵氏知道,求她大抵是真的没有用的。
她狠狠地深吸一口气,用力地擦去脸颊上再没必要存在的泪珠。
“可即便如此,你也不该拿这种事情来要挟你的父亲,让他别去救人。”她将苗头转移到公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