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大荒小国,自然不值当拿到此时朝上来说。
心知这是长孙无忌给他台阶。
只好道:“既是使者远来,自当好生招待。”
“鸿胪寺卿刘善因何在?”
一人出班应道:“臣在!”
李世民问道:“大人国来使如今何在?”
外邦使臣,皆归鸿胪寺所管,国书也是第一时间递交其中。
“这……”
岂知那刘善因却是面露难色,有些吞吞吐吐。
“嗯?”
李世民皱起眉头:“刘卿何故作此犹疑之状?”
刘善因心中哀叹,见躲不过云,只好如实道:“回陛下,那几位使者递交国书后,臣便安排其于典客署居住,欲待禀明陛下后,再设宴款待,”
“只是臣来上朝之前,却听署中官吏来报,那使者四人,却是离了客署,说是……”
“说是什么?”
自寻死路?
“替天行道?”
殿上君臣皆是愣然。
李世民不确定道:“朕记得,这大人国都是太古之时龙伯之国遗脉,身高数十丈,巨大无比,但这个脑子……咳,这个天性鲁直,不擅识文断字,那大人国主上次万国朝会曾至我大唐,苦学识文断字,数十年方才说得,却连大字都仍识不得几个,你确定……”
群臣皆是暗笑。
记起那大人国主学了几十年也学不会文字之事,李世民就差没说那大人国蠢了。
刘善因苦笑一声:“回陛下,其实那大人国来使,并非大人。”
“来使有四,其中之一是大荒上古神民之后,其余三人,却似是我东土之人。”
李世民眉头微皱,顿有一股不怒之威:“嗯?东土之人如何成了大人国使?难道是冒名顶替?”
刘善因连忙道:“国书确是我大唐赐予大人国无疑,那三人成为大人国使也有因由。”
李世民摆手道:“你从头说来。”
刘善因当下将所知前后尽述,说完,从怀中取出一折与一账册奉上:“陛下,大人国来使于客署留书,言要替天行道,又有诉状,尽述渔阳崔氏种种罪状,”
“大人国使所呈诉状,诉那恶妇朱姓姐妹二人毒杀大人国上下合共两千余人,老幼妇孺皆遭毒手,尽灭其国,”
“恳请我上国作主,为大人国复此灭国之仇,严惩凶顽。”
“同时状告渔阳崔是等士族豪绅,与神雷玉府弟子勾结,以求雨为名,侵占百姓田亩、钱财,广蓄私奴。”
“此乃臣所抄奏折,与使者所留账册。”
“只因此事事关重大,臣不敢擅决,故而誊抄成折,本欲待朝会之后禀明陛下。”
殿上气氛骤然沉凝。
刘善因所言太过骇人听闻。
大人国被毒灭,固然令人皱眉不已。
不过毕竟相隔太远,一个大荒小国之民,表达一下同情与愤慨就差不多了。
真正令他们动容的,反倒还是那渔阳之事。
确切的说,是其中牵涉的一个“崔”字。
群臣偷眼去看殿上的李世民,只见其已拿着那本账册缓缓翻阅。
面上已不见适才的惊诧,喜怒不显,令人难察其意。
过了许久,李世民默默将折子与账册置于案上,抬头平静道:“你如何处置?”
刘善因道:“那三位使者乃是道门修士,神雷玉府亦是方外门庭,彼之怨隙,臣也不好插手,只派了人前去,暗中观望,以防波及百姓。”
“至于使者所诉之事,臣不敢擅决,还请陛下圣裁。”
“嗯……”
李世民沉吟道:“刘卿所言亦有理。”
“方外之事,朝廷确是不宜插手……”
他话还没说完,却听殿下魏征出班大声打断:“陛下!陛下此言不妥!”
李世民神色微顿,朝他看来:“郑国公又有何高论?”
魏征神色肃然,抱笏道:“臣以为,我大唐自有王法,不管是方外之士,或是尘世俗人,在我大唐之地,都要遵我大唐律法。”
李世民眉头微皱:“我大唐立朝以来,素尊道门三清,高祖皇帝曾赐升玄先生法主碑,许道门方外逍遥之便,不与尘俗同,”
“高祖皇帝虽去,此碑却尚立太平观前,你想要朕违逆高祖皇帝之意,背上不孝之罪吗?”
魏征神色不便,正色道:“陛下此言差矣!高祖皇帝之意,乃是许道门方便,却并非法外之便。”
“若是遵我王法,自然可逍遥方便,但若违我王法,纵是高祖皇帝再生,也不该循私枉法!”
“你……!”
李世民手指魏征,咬牙切齿。
其实魏征此时所言,倒是暗合他意。
只不过这田舍翁说话就不会曲折委婉,平日跟朕过不去,骂朕就罢了,连高祖皇帝你都敢当着朕的面斥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