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不能解决烦恼、正义也无法使人成长。
苏老师曾用这句话力排眾议,说顾盼晴的事她不但要管,而且还会管到底,如果当时她没有被远调偏乡海岛,也许如今顾盼晴对于人际关係上的应变能力真能不至于到眼下如此蒙昧的地步。
可惜,并没有。
直至如今,好多年过去了,时间已然冲淡了过往,可她曾说过的这句话,却不断地在顾盼晴的人生中得到印证,一次又一次。
因为她的一路畅行无阻,就是正义不得宣张的最佳铁证。
她仍用属于她的方式,霸道且无人可阻止地、生存下去。
顾盼晴的问句,最后一如往日等不到解答。
可她并不在意,也不知道是因为早就对他的沉默以对习以为常,还是因为其实她也从来就没想过要从他那里得到任何答案。
因为更多的时候,她的所有疑问更像是在反在问自己。
不知道她有没有意识到这点,可总被她缠着的唐文哲却好像明白、又好像太不明白。
反正,每每只要顾盼晴提问时,眼神是放空的,唐文哲一律不答。
偏偏,顾盼晴通常都是呈放空状态。
窗外雷鸣电闪、风雨飘摇,窗内读书声琳瑯。
顾盼晴这班的国文老师超级混,一节课五十分,几乎超过三十分以上都让学生分组念课文带过。
佟诗澄把课本立在桌面,撑着一边脑袋,双眼直直盯着右手边的方向打量。她的成绩有够差,会成为两名学霸的邻桌都是纯属巧合。虽然跟两个学霸几乎可以说是同进同出,却也不见她成绩有任何起色,但是、她却因此意外培养了其他的「乐趣」。
一种特别危险、又特别容易引火烧身的「乐趣」。
儘管顾盼晴将「仗势欺人」这个词发挥到淋漓尽致,但她与唐文哲的故事仍是这所校园里讨论度最高、最倍受瞩目的八卦,连带着他们周边的人事物也受到殃及。
其中,纪春花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可是很奇怪,跟他们有牵扯的又不是只有她,却为何独独只有她被传成了最难听的样子?
国文课下课时,国文老师丢了一道作文题目:珍宝与草芥。给了同学们一週的时间去完成,她只在黑板上留下娟秀的五个字,没有任何讲解。顾盼晴一整堂课心不在焉,却在最后一刻几乎是全神贯注望着黑板上的字跡。
珍宝与草芥。
她莫名地,脑海中忽然就浮现了一段文字: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国小的交换日记里,有个一点都不文艺的文艺少年用他潦草到几近难以判读的字跡,留下了一段不知道是从哪里抄来的歌词或是诗句。
这句话,像不像是替珍宝与草芥做了最好的註解呢?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得不到的。
如果有,那也只是你的欲望不够强烈。
唐文哲身上有她想要的东西,可是那么多年过去了,她仍在原地踏步。
难道是她的欲望不够强烈吗?
不、这世上大概找不到第二个人比她更坚持的了。
可是为什么,即使如此,她还是拿不到她想要的呢?
会不会、也有可能,其实她也并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在他身上获取什么呢?
顾盼晴瞧着黑板上的五个字,越瞧、越觉心灰意冷。
直到佟诗澄略带调侃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她看着她摆到自己桌上最新的少女时尚杂志。
「唷、思春囉。」
「你看最新流行的指甲油顏色。」
佟诗澄前句不接后句指着杂志上某个超闪亮的死亡芭比粉,一双大眼噁心地对着顾盼晴猛眨。
买给她、买给她。
窗外雨声错落、风声猎猎,一隻湿了羽毛的麻雀佇在顾盼晴身旁的窗外,也可怜兮兮地盯她瞧。
瞥了眼无关紧要的时尚杂志还有佟诗澄,她最后视线聚焦在麻雀身上。
她看牠抖落水珠,羽毛变得蓬蓬的,然后雨水浇来,又看牠冷得抖擞了一下。
顾盼晴安静瞧着,想起有一年雨季,她在某座山头的塔位前,第一次见到亲生母亲的模样,可是太久了,已经记不清了,那是第一次也是目前为止的最后一次。
那一天,也是像现在一样的倾盆大雨,那时候还没有小夫人,只有父亲与刚过门的二太太,他们只带着她来,连纪爷爷也不让跟,然后他们对着塔位说了些她当时听不懂,可时至今日也早已记不清的话。
只记得,父亲的表情凝重、二太太的表情也凝重,还有、石阶上,被雨水浇得浑身羽毛湿透的小麻雀表情也很凝重。
那是很凝重的一天,就连灰濛濛的天空也很凝重。
她其实不擅长人物画,却又在之后每个下雨的日子里,总喜欢描摹自己母亲的模样,再把画纸扔掉。有几次纪爷爷曾不经意瞧见,画纸上的那些全都是没有五官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