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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红雨的脚步声淡了下去,芸儿才安静地说道。
妍才人已然有了一胎。
文士秉拎着杯盖地兰花指滞在空中,嘴角突然露出一个诡秘的微笑。说下去。
奴婢听说琼昭仪自从失了孩子,就很善妒。芸儿依旧跪着,头顶的热茶凉了,风一吹,就感觉头上冷冰冰的。
编排后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啊。文士秉喝了一口茶,笑眯眯地陈述道。
妍才人喜欢太液池边的樱树,跟奴婢说初二想去看落英,琼昭仪说不定也会喜欢。芸儿额头贴着地面,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刘长吉此时已经回了文士秉身后,替他捏肩。听到这话,眼神里有些难以置信这妮子有这样的打算?
你怎么知道这花儿就一定会落呢?文士秉笑着问。
奴婢自然不知道,所以才来请文公公的意思。芸儿手里有些活血的药,却是不能保证能让白纤纤的胎落了。
咱家也不通天,不知道这花儿什么时候落呀。文士秉喝完了茶,满意地看着脚下这个宫女,登时觉得她对得起刘长吉干女儿这个身份别说是刘长吉的干女儿,这么机灵的宫女儿,做他的干女儿也未尝不可。思来想去,文士秉觉得这计谋巧归巧,风险还是很大。
好在他在宫里过活了这么多年,有些事,根本不用他出手。
他看向了身边的刘长吉。
片刻静默后,刘长吉心领神会。这事要是办成了,文士秉必然抬举他。若是办不成
刘长吉不再想,对着文士秉行了一礼,就在芸儿膝上踢了一脚。
随我来。
是。芸儿此时面上满是混了茶水的血,像是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般。没了知觉的双腿靠着手才从地上支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跟上。
刘长吉这样的大太监在北所有自己的屋子,芸儿跟着他走,一路上呼吸越来越浅,几次和小内侍们擦肩而过,她差点摔倒在地。芸儿强撑着精神,用衣袖揩去了头顶和脸上的鲜血,扶着墙回到了那不宽敞的房间里,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箱子。除了箱子外,就是床褥椅子,比起住所,更像是一个仓库。
从前来孝敬他的时候,也没少来这屋子,芸儿却从来都不知道任何一个箱子里放着什么东西。
刘长吉扫了一眼靠在他屋门口打着冷战的芸儿,这次倒也没避讳,从床头锦盒里拿出一个药瓶。在手上磕了磕,倒出了一枚黑色的药丸,放在桌子上。那黑丸散发着浓重的麝香气,芸儿觉得孕妇怕是闻一闻,都有小产的风险。
芸儿想到此处有些害怕,突然低低地唤了一句:干爹
刘长吉想着事,听她这么叫,也就应了下来。
反应过来后,屋里是一阵冰冷的沉默。
芸儿先跪了下来,因为站不稳,跪下的时候,几乎是嘭的一声砸在膝盖上。
奴婢错了,刘公公大人有大量,责罚奴婢就好,千万不要迁怒红雨。芸儿感到意识正在消散,她摇了摇头,扶着冰冷的地面,不想在这里晕过去。她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做,怎么能因为这点小灾小病倒下。
刘长吉听了红雨两字,心里刚升起来的一丝同情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一拂袖,在炕上坐下,摆出了赶人的架势。
拿了药就快走。别脏了咱家的地。
谢公公恩典,奴婢奴婢一定不会失望的。她感到额角头顶处又开始流血,挣扎着揩掉四五次还在固执的往外流,好像连带着她全身的力气都流干净了。芸儿连撑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迷迷糊糊中,只觉得脸贴到了地面。
再之后,就是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