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谢云江是知道儿子拿钱养着莫绍清的。

    他们夫妇对孩子的金钱管束并不多，两人都是忙人，大部分的补偿只能通过金钱来代替。

    当时得知谢怀辰交了男朋友之后他明显察觉怀辰花销的变大，在私下里打电话无意见提起过，才得知谢怀辰的小男朋友家境不算好，除了日常花销基本是谢怀辰在照顾他。

    他心想这不就是包养么。

    但谢怀辰是确确实实动了感情的，他觉得这些付出不算什么，既然条件允许，自己也心甘情愿。

    于是谢云江也没说什么，只是嘱咐要两个人好好学习。

    葬礼是有专业的人帮忙的，作为双亲并不需要做什么额外的事，他们也确实没什么太多力气去做其他的事了。

    谢云江是习惯了把处事不变的表情摆在脸上的，有时候到了他这个位置不能太让手下人看出喜怒，他需要的是冷静地主持局面。因此并没有太多人看得出他心里的难过和一阵一阵的钝痛。

    葬礼结束后，他独自撑着伞在墓园门口送宾客，荣卿身体不好，她丈夫就陪她先坐车走了。

    谢云江在窜动的人流里模糊看到高瘦的男孩，看着他站在墓碑旁边许久，等人快走光了，才转身缀在人群最后低头往外走。

    谢云江心里一动，叫住了他。

    “莫绍清。”

    男孩立住，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他，头发被雨丝打湿，有点塌下，眼睛里一片水雾，有些红血丝，模模糊糊的，谢云江看不起他的情绪。

    谢云江只是突然兴起，随口想要叫住他，真的等对方抬脚走过来反而有些局促，不知道说什么。他本来也不是没有和差不多年龄小情人相处过，但那些话都说不出口。

    那是哄小情儿的，莫绍清不一样。

    “你...”他想了想，“我知道怀辰和你在外面租了房子。”

    莫绍清瞪大眼睛，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诧异，但没有说话。他似乎做好了被谢云江赶出去的准备。

    他很怕我。谢云江看着他攥住袖子的手，心里想。

    “你可以考虑把那边房子退了。如果没有地方住，也可以住在我这边，离你们学校也不远。”

    其实他本来想说“你愿意的话就继续住那个房子吧，我帮你续租，续到你不想住为止。”但是话出口却生生拐了个弯，不经大脑思考就脱口而出。

    让他没想到的是莫绍清在思考一阵并没有直接回绝，而是认真地说想一想再给他答复。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莫绍清太像谢怀辰了，所以我才会想留着他，或许从他那里多少可以了解一些怀辰的事。

    他这么想着，试图说服自己，但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叫嚣着告诉他，不是这样的，你从来不是如此良善的人。

    你仔细想想，到底为什么要留他。

    葬礼之后谢云江又投入工作，而且投入的精力似乎比之前更大了，他需要更高压和忙碌的工作来把脑子里对儿子的思念挤到角落，这样才不会有空闲时间去沉溺于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其实说起来他和谢怀辰年龄差并不大，领养他那年谢云江和荣卿都很年轻，他才22岁，就有了五岁的谢怀辰，两个人平时的相处比起父子更像兄弟。

    十五年过去，他倒是还没有白头发，但却送走养了十五年的孩子，未免就比起以前对时光有了更多的慨叹。经历了生离死别，他有时感觉心已经提前步入暮年了。

    过了有小半个月，他几乎把当时在墓园临了前的那段插曲抛到脑后不知多远了。一天清晨他从床上爬起来，带着前一晚陪人喝酒留下的的宿醉，头痛地打开手机想要看有没有需要立即处理的工作。

    弹出的信息框开头是谢叔叔，语气恭敬态度得体，跟他说考虑过很久决定搬出和谢怀辰合租的房子，怀辰的东西都收拾好交给荣卿阿姨，准备回学校宿舍住，自己课业和训练很频繁，宿舍会方便很多。

    莫绍清意料之内地拒绝了他当时那个近乎无理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