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江是在谢怀雨的葬礼上注意到莫绍清的。
是个阴天,北方暮春还有些凉,雨钩成丝借着微风吹下来,拍在脸上。春雨向来不大,甚至不需要撑伞,谢云江陪着前妻荣卿和她的新婚丈夫,三人一起向前来吊唁的人致谢。
谢怀辰是他和前妻领养的孩子,二人因为荣卿的身体原因不考虑生育,领养了一个五岁男孩,取名谢怀辰。
抱他回家那天恰好是谷雨,本来早上去的时候还是晴天,回来路上就开始飘雨丝,谢云江当时笑说怀里抱的怕不是个送雨娃娃。
转眼十五年。
谢云江和荣卿二人没什么感情基础,说是夫妻更像朋友,或者合作方。是因为双方家庭的商业联姻,基本是各玩各的,后来荣卿另有爱人,他就放手离婚让她走了。
他自己则在婚姻结束后没有过固定的伴侣。身边的人来来走走,有包养过几个月的年轻小孩,也有生意的合作方或者朋友塞进来的人,男女都有。
婚姻唯一一次吵架,还是为了谢怀辰的抚养权。
谢怀雨是个漂亮的男孩,但漂亮的人大多有不幸,他有一种罕见,难以医治的病。这就是被丢弃在孤儿院的原因。
夫妻二人争夺他的抚养权,说到底也是为了谁能更好的给他一个医治环境,后来谢云江妥协,让荣卿带他走。
没想到死亡还是不愿意放过他,谢怀辰刚过完二十岁生日——他们把带他回家的那天登记成生日,可能是因为花粉,或者杨絮,昆虫总之没能走过这个春天,带着痛苦解脱了。
不论谢云江怎么看待荣卿,他对谢怀辰还是很好的,这是他的儿子,即使没有血缘关系,那也是他的孩子。
他不敢分神伤感,只是习惯性把那些情绪埋在心里,害怕自己一旦沉溺在那种痛苦里就不愿意出来,摆出一副淡淡的表情,得体地安排每一位来祭拜的客人。
“云江。”荣卿在叫他,然后引他到一个年轻男孩面前,“这是怀辰的男朋友。”
他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不知道......
“当时怀辰说过,你不记得了吗。”荣卿似乎很清楚他此时的愣怔,柔声提醒。
是了。他想起来,那段时间自己的公司才上市,他一边打理家族的生意一边分神做自己的公司,一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恨不得忙出三头六臂,大脑超负荷运转。
当时荣卿跟他打过电话,他只是嗯了两声表示知道了。
“云江,你不会因为这个对他有意见吧。”
他浑浑噩噩听了,在大脑里囫囵思考一遍,心想自己都是男女不忌,况且他一向尊重别人的意愿,孩子的事并不想过多参与。只随口说了几句,就把这事抛在脑后继续投入工作。
后来怀辰给他打电话,想要一起吃个饭,他没有空,只是派人送了礼物过去,谢怀辰因此生了很久的气。
“我想起来了。”他迅速给自己挂上得体的笑,“这还是第一次见面,我是怀辰的爸爸,谢云江。”
“伯父您好,我是莫绍清。”
眼前的年轻人是和谢怀辰隔壁学校的舞蹈专业,身姿挺拔,裁剪贴身的黑白西装,皮肤白皙,略有些长的黑发扫过耳朵,低着头,头发挡住了视线。
谢云江垂下眼时候没能看见他的眼睛,握手打量只见到他垂下的眼帘上两排密密的睫毛,还有掌心不容忽视的温度。
谢云江的心里像是被羽毛挠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