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弃对气味反应大,一脚自迈进门槛起就不停得打喷嚏,打得红了眼眶。
沈弃少年时候是过分精致的长相,大荒山上老树多,荫蔽也广。他们在山腰,云雾不少,也就不常见太阳,与贺泽二人都是肤色白的,尤其他白得处在再白些就惨凄的边缘。他下山几年后见久了日头,这肤色才白得稍稍不凛人些。
人生得削肩薄唇,鼻骨陡直,鼻尖却有些娇嗲的翘。两眉是着色适中的黛色,常微紧着,总是不大近人的模样。尤其眼睫纤纤长长,往日里含着,影沉沉得掩着一对很锐的眼。
这会睫毛搭着水珠,鼻尖也红了,十足的我见犹怜。齐怀文看不得他如此,紧忙拉他去个没补漆的地方呆着,交代人把连夜填漆这事给停了。
他见补漆的师傅累,安置好沈弃后便挽起大袖从一侧架起的大锅中舀了好几碗茶水,一一为师傅们递上。
住处处理得很干净,驱虫的香草味像在大荒,没由来的一阵安心。沈弃放好东西后一双眼便顺着窗往外看,齐怀文那时候手里举着烛台同师傅们讲话,讲得什么他懒得去捋。
他是听人在耳边说多了,所以知道齐怀文。齐国的世子,父亲是齐国睿王,母亲是赫赫有名的女将军。只是父母都是怀着一腔热血报国杀敌,他未满月便被带离京城,去山林剿匪扞国。年幼时父母战死,残余兵力也被残杀殆尽,他流落到民间但不出半年又被找到送回齐京崇都。
前半生虽是坎坷,但被人迎回齐京那时将将五岁,还是个白白嫩嫩的幼童。往后的岁月里就多是蜜糖浇筑出的生长环境,十五岁又被学宫中最赫赫有名那位收去做最后的关门弟子,将及弱冠又让国力最为盛的姜国迎过来做谋士。半辈子过得极其顺遂。大抵如此,早就有人猜出他性子里也带出没由来的兴许是天性的不认生与热络,任谁都捧着一腔热忱,本便是个多情的主,说难听了叫滥情。沈弃不再多想,举目借着院中的几处灯火往四周看。
院落不大,却也宽绰,屋瓦不见残缺。漆其实施了有大半,只剩几块不顶用的墙没粉,墙底是让踩塌了的荒草。院中也净是荒草,依稀让人踩出几条笔直的道来。
院正中是一株石榴树,枝干长得蔫小,可满树石榴结得又大又满,树上就长裂的不少。石榴树半圆见方铺了不少青石砖,生了油油的苔藓,树下青砖上搁了石凳石桌,也算得上是院落内少有的一方没让杂草侵占的地方。青石砖上碎了一地石榴籽,让人踩得汁水乱溅。
等远处动静稀下去,沈弃放下窗棱合窗,他不认床,也算一夜好梦。
第二日石榴树底下就让扫得干净了,沈弃醒的时候齐怀文正在石榴树底下叉腰差伙人摘石榴,见他洗漱完,弯腰从放在地上的竹篓里捡出一个扔给沈弃。扔得倒是偏了,沈弃没大费劲的捞手抓住,道过谢转身便要走。
隔老远齐怀文喊住转身要走的沈弃,“过会你到裁缝许老爹那边量个身,在他那边领几件衣裳。不过他那边的衣裳是给早些在这边看守的守卫用剩下的,你穿该是太大了,我再想办法,先把身上这件换下去。”
沈弃顿了脚步回身点点头,转身又是迈开步子走了。
野石榴大荒满山都是,每到这时候师父都会差他们去摘,几大篓几大篓的往回搬,泡了酒却还总剩下不少由贺泽运到山下去分了。沈弃早吃得腻够,但没驳了齐怀文的好意,放在屋中很久。
齐怀文差人送来定做好的衣服时,沈弃看着数套深蓝浅蓝天蓝水蓝的衣服时才又想起那颗石榴。那时候天凉已入秋,用匕首剖开,籽发黑都让虫蛀空,便让侍女清理了去。量身做成偏他身形瘦窄的衣服也没使上多久的用,当然,这是后话。
那时候他几乎算是熟透齐怀文,当然这熟透仅限于对齐怀文一天的动向。齐怀文常去的地固定下无外乎两种,一个是四皇子的府上,一个是烟花柳巷或酒肆。其余的便是去这里赴宴那个官员府上坐一阵,亦或是谁家公子小姐姻亲谁家娃娃满月上门去拜贺,确实白日难沾到家。
四皇子府上是常去,毕竟姜长千千里迢迢将齐怀文从学宫接到姜国来,就是让他作谋士的。
这么一走动就看出差距来。相较沈弃,他师兄贺泽快活很多,姜长千不常往烟花柳巷走动,除了请来齐怀文与将大荒二位叫来做侍卫外一点都更不往权力角逐的最深处扎。面子上维持了一副与民安好的模样,整日喝茶遛鸟领半院子的儿子玩。
他们总要隔几天去一次四皇子府上,他二人多是要独处一段时间,沈弃与贺泽此时都要退下,有几次还没走的够远,贺泽就听见齐怀文笑着骂过姜长千什么脏活累活自己一个人干齐全了。姜长千将煮好的茶推给,用十足的体恤语气讲辛苦怀文了。
姜长千煮茶很有一套,沈弃因在山上耳濡目染的缘故对茶够得上个懂行,曾喝过两三杯他煮的茶,他那技艺算得上个中好手。齐怀文茶喝得倒也不少,不过大多都是醒酒时用的,喝多吐得也多,兴许是这个缘故,对茶他没露出过半点兴趣。
酒肆算不上什么,沈弃等着他喝完就行。酒肆有两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