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施念念怂了,没敢来找南正。直到翌日清早,她才带着准备好的礼物,磨磨蹭蹭敲了门。
少年一如往常立在桌前写字,仙风道骨,宛如画中人。施念念看着他低垂的眉目,不禁入了迷。
世上怎会有如此好看的人
她暗暗失落,更自觉配不起人家,旋即又打起精神,将新的纸墨放到桌旁:「这个送你。」
南正已见过礼物,不着痕跡地笑:「多谢念念。」
施念念心一乐,昨日尷尬的事顿时烟消云散,便凑到他身旁,拿起这些日子他写过的书法来看。
整整一叠,莫约百馀张,看来她不在时,人都把时间花在练字上。
可世间大把美景,如此挥霍光阴实在浪费,施念念不解蹙眉:「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练字?」
一开始,南正只是觉得人间的字有趣,需要一笔一划勾勒,不像天上的仙笔能自动默写他们的所思所想。后来,他却在尺寸纸上看到世间千万种形态。
南正搁下笔,认真回答:「浓墨至情,枯笔有意,练字时,我才能釐清人与万物的关係。」
施念念在这半年里已经习惯他高深的言语,于是似懂非懂地点头,翻过一张张纸。
不光是抄录诗词经文,南正偶尔也爱写下所听所闻,例如窗外鸟叫,他便利索提笔写下「啁啁」二字;或是门外有人匆匆经过,剎那嘈杂过后,他会稳稳落下一个「静」字。
忽然,施念念见其中一纸上写了「初嚐桂花糕」五字,正满眼兴致,便见下方的另一个字——「香」。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南正瞧见也浅浅笑了。
他向来不爱吃甜点,可桂湘楼每日都会送一碟桂花糕给每位客人,自己也一直没碰过,或许女子不在的这段时间过于悠间,某日午后,他便嚐了一口。
纸页摩挲,施念念翻到最后一页,发现在秀逸工整的字堆中,竟有一句潦草字跡。
待看清内容时,她倏然脸红了。上头写着——
相思难解,念念难忘。
最后那一笔长长地拉出浅痕,惹得她心慌意乱地将纸重新放回,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
南正低头,忽问:「念念想学写字么?」
施念念识字,但写的话就只会那么几个简单的,而且极其难看。
「想是想,可我这一辈子都学不了你拿手漂亮的字。」
说罢,她豪爽地抓起一支毛笔,大大咧咧写了个「人」字。南正莞尔,轻轻将她的五指掰开,从正确的手势教起。
少年的气息靠近,白袖一抬,女子的手背便被握住。
「先写名字」
一点一笔,施念念已听不清耳畔的声音,只知心脏正不受控地鼓噪,她紧张屏息,担心被人察觉。
半晌,秀丽的三个字便出现在她的眼前,施念念从未看过自己的名字被写得如此漂亮,然而她一分功劳也没佔,全因小手早就软软躺在别人的掌心中。
「施念念。」两人距离甚近,南正的声音恰好被她听见。
她很喜欢这样的距离,更喜欢听自己的名字被南正喊出来,于是小声道:「教教我写你的名字。」
也喜欢他们的名字出现在同一张纸上。
南正心下一动,握着她的手,缓缓地写了个「南」。
施念念见他的动作停下,诧异的看着另一个陌生的字:「止?」
「南止?」她又唸了一遍。
南正下意识「嗯」了声,仿佛她在叫他。
施念念云里雾里的,问:「这到底是止还是正?」
「止。」他淡淡道:「『发乎情,止乎礼』的止。」
这是人间的说法,而在天上,则是他与生俱来的责任与宿命。
施念念被他这一句弄得情思纷乱,压抑多时的委屈浮了上来,嘀咕道:「你这是在暗示什么吗」
所以他对她也是「止乎礼」?
不待对方回答,她生闷气般加上一笔,却见「正」字被那一笔弄歪了。脸上有点掛不住时,南正又握着她的手重新将名字写一遍,这次是「南正」。
「我从不在乎人间的礼节。」他忽然道。
施念念转身挑眉,眼中藏了好多小心思:「可你也不能随便对其他女子这样。」
南正低了低头:「对其他女子如何?」
数寸之距,所有的迷雾反而明朗起来,施念念鼓起勇气,红着脸:「像这样」
仰首、踮脚,她在他的唇上细细一啄。
房内静謐,一呼一吸皆份外清晰,楼下隐约传来苏州姑娘的歌声,调子婉转,娓娓动听。
唱道——
君有情,莫辜负大好春光。
南正动作很温柔,温柔得连握她的手也是缓缓交缠,他轻轻抱她上书桌,纸墨凌乱,二人的气息也乱得一塌糊涂。
施念念很紧张,被吻时丝毫不敢动,方才的胆量消失的无影无踪。南正的吻就像冬季后的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