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梁从深要放弃的时候,他撑着沉重坠碎的身子起来,踉跄了一下,碰倒了那堆东西。
尘土草屑,腾空而起,污浊了眼前的花花世界。
受惊的母羊蹦起前蹄,在显露一角的白色信封留下半个形状的梅花印。从四周凌乱散落的物什推断,信封依旧是从大堆荣誉证书里掉出来的。
梁从深对信尤为敏感,他快速走过去蹲下,凝神看了片刻,才缓缓抽出来。
不同于发现那张合照带出来的薄薄一张奖状,这封信是夹在证书壳子里的,壳子有一定厚度,而信纸纤薄可忽略不计,藏匿得极为隐秘。
看得出来,放信的人并不希望它轻易问世。
但隐隐约约有种执念——将它存留于世,以此证明什么。
信没有封口,抽出来看到那一行行触目惊心的红,梁从深眉心拧痛,向来镇定的大男人体内掀起恐怖海啸,下意识要将血淋淋的一颗人心扔出去。
他忽然就想到,当年谢佳菀看到那第七封信时会怎样?
她这么娇怯胆小的一个人,一只小虫突然飞逼到眼前她都会吓得从椅子上跳叁尺高。
梁从深干痛的眼球再次逼上热意,捧着信的手止不住地抖,杀人的心都有。
可人已经死了,死了也不放过她“最好”的朋友,多可恨。
开头那行娟秀小字闯进视野的瞬间,梁从深就什么都懂了。
“这是一封也许永远不会有人读到的情书,但本来,我也只想写给你一个人看。路轩文,可你会想看吗?”
梁从深的猜想没有错,阳惠勤喜欢的人是路轩文,她是为了路轩文去的派对。
可路轩文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他的世界里,阳惠勤不过是一个有点姿色的贫苦女大学生。只可惜,他身边最不缺的就是有姿色、穷得要死就想攀附权贵的女孩。
阳惠勤真没什么惊为天人的特别之处值得路轩文多看她一眼。
但送上门的处女,路轩文没理由不睡。
在亲眼看到真相与自己心底预期的答案重合时,梁从深却没有拨云见日的畅快松懈,相反,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在心底野蛮生长、荆棘丛生。
她既然喜欢路轩文,为什么要谎称自己喜欢的是他?毁掉谢佳菀写给他的情书、从她面前跳下去、破坏相片上谢佳菀的脸,造成一种假象——她因为爱而不得他,所以痛恨谢佳菀,要让谢佳菀带着痛苦自责活下去。
那如果等量代换,她喜欢的人是路轩文,她是因为爱而不得路轩文,所以痛恨谢佳菀。
为什么喜欢路轩文,要恨谢佳菀呢?
梁从深猛地睁眼,气流在体内乱窜,所经之处,连根拔起那些阴暗的情绪。
路轩文心心念念的女孩,是谢佳菀!
梁从深抓着信纸的手缓缓聚力,青筋暴凸,脸色苍白,嘴唇却呈现出罕见骇人的紫绀色。
他强忍住盛怒,在无数微小庞杂的心绪——珍宝被觊觎亵渎的愤恨、越来越接近真相的忐忑、想起阳惠勤是怎么死的后怕,步履维艰地读完了篇幅不长的所谓情书。
当“你插我叫的却是谢佳菀的名字”、“这场巨大盛宴是你为谢佳菀而设”、“我好恨谢佳菀”、“为什么你只想睡谢佳菀”这些字眼进入梁从深猩红的眼睛时,里面瞬息燎原又瞬息只剩枯败的灰烬。
信末尾落款有阳惠勤的名字,开头、结尾,一封信该具备的标准格式,一应俱全。但那抹枯成于黑的血色,点印在名字之上,让这封倾吐了一个少女笑与泣的生动情书,骤然变成控诉呈词。
梁从深想吐,生理上那种不可抑制的逆反冲动。
信中写了,这是她的处子之血,可混杂的却不止是她心仪男孩的乳白色精液。
“我在想,如果今晚来的是谢佳菀,你会不会也会安排五个男人走进我们温情未散的房间。只要你回答‘会’,我都会好受一些。但,这改变不了你在和我做爱却喊的是她名字的事实,这无疑是对我最大的羞辱。你把我一片赤诚的美好感情,狠狠践踏。
我会去死,但我知道,你就算知道我死了,也不会有丝毫后悔和愧疚。我不过是你泄欲的工具,和那些你睡过的无数女人一样,睡过就可以扔掉。这样也好,如果你的余生会因为谢佳菀而多记得我一点,记得你曾经睡过谢佳菀的舍友,对我而言,更是耻辱。我在天上、在地狱,永远都不会放过你。
但我真的好爱你,我被你深深迷住,我怎么舍得让你坐牢,让你被恶鬼缠身。可你和谢佳菀,我总要恨一个人,总要一个人在这阳间未来的五六十年里如置身炼狱,陪着我。因为我太孤单了,我太怕一个人,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人。
你放心,谢佳菀很快就会和梁从深分手,她善良得像天使,心总是很软,情绪易碎易泛滥,有一回,她忙得忘记给我带饭都愧疚了一个月。我毁了她写给梁从深的第七封信,他们曾经约定过,叁年时间,写满七封情书,他们就会永远在一起。但我告诉她,我是因为喜欢梁从深才死的,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