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连我自己的声音是什么样的,我都不知道。”
“妈,为了那个男人,值得吗?”
凌子健摸着自己的喉咙,突出的喉结随着喘息一上一下的,韵动的厉害。
“我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大还是小,每次出声,我只能寻找当年和外公一起练习说话的时候的感觉,我只知道这种感觉下的声音是合适的…咳咳咳…”又是一阵嘶哑的咳嗽声,凌子健擦了擦唇角,铁锈色的液体挂在手背上,红的浓郁,白的刺眼。
“当年要不是外公,我早就死了,您却让我照顾他,让我不去恨他,您…咳咳…您太残忍了。”
“有时候我就在怀疑…咳咳我到底是不是他的儿子,怎么会有这样狠心的父亲,妈,您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挺恨您的,您不该把您的意志强加给我,您不该…咳咳咳咳…这样要求我的。”
通红的双眼紧紧盯着墓碑上的照片,胸口因为喘息而起伏,凌子健往后靠着椅背,聚焦的眸子逐渐变的空洞……
一束鲜艳的百合放在了墓碑前,张宇佟起身,站在凌子健的一侧,等到人抬眼看过来的时候,才说:“姑姑不会怪你的。”
凌子健并未出声,只是转过头又看向墓碑。
张琴月定格在年轻的岁月,时间不曾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印象里的人和照片上的人融为一体,一时之间,晃了凌子健的眼,扰乱了本就躁动的心神。
张宇佟抿了抿唇角,在凌子健身边蹲了下来,一手扶着轮椅的扶手,一手碰了碰凌子健放在腿上的手,冰凉的触感虽在预料当中,还是让张宇佟震惊:“怎么这里凉。”
脸色透着不正常的红润,一双手却是冰冷的厉害,张宇佟心惊,一抬手抚上凌子健的额头,顿时惊呼:“发烧了还来这里,不要命了?”
想要去推轮椅的手被凌子健一把按住,心急间听到凌子健带着哀求的喘息:“哥,陪我待会儿。”
一声“哥”让张宇佟呆住了,扶着轮椅的手放松下来,张宇佟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半抬着头看着凌子健。
这么多年以来,凌子健喊他“哥”的次数一隻手都能数过来,两个人同一年同一天出生,只不过凌子健比张宇佟晚了五分钟,就成了弟弟。
那个时候张琴月还在,两个孩子总是在哥哥弟弟的事情上争论不休,都争着要当哥哥,回想起那段时光,张宇佟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好像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凌子健就不再轻易的喊自己哥哥了吧。
上一次被叫做“哥哥”是什么时候呢?
张宇佟回想着,好像是张琴月刚刚去世的时候,他在医院见到凌子健的时候,对方红着眼睛,开口叫了一声“哥!”
再次见到凌子健,对方已经听不到声音了,从那之后,这还是张宇佟第一次从凌子健的口中再一次听到“哥”这个字。
然而,他却是一点都欣喜不起来,他宁愿凌子健像往常一样和自己争辩谁是哥哥谁是弟弟的问题,宁愿凌子健像之前一样的胡搅蛮缠的说是医院将两个人的出生时间给弄错了,他才是哥哥的话。
可惜,没有,凌子健没有再说过任何一点关于哥哥弟弟的话题的话。
“子健!”张宇佟很少伤感,至少在凌子健面前,他从来都是一副嘻嘻哈哈,吊儿郎当的样子,只是如今,看着凌子健通红的脸,通红的眼,嬉闹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哥。”又是一声轻呼,凌子健直视着张宇佟的眸子,悠悠的说了一句:“我想外公了。”
张宇佟一下就红了眼眶,紧紧的攥着凌子健的手,昂着头哑着嗓子说了一句:“爷爷总是偏心你,我才不想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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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着之前的种种,凌子健咧开唇角笑了起来,干裂的唇瓣渗出点点血丝,赤红的眸子却是晶亮了起来。
“谁让你老是欺负我的。”带着轻笑的调侃传来,张宇佟当即反驳:“哎,你可别倒打一耙啊,到底是谁欺负谁?不就是仗着爷爷宠你,你就胡说八道的,害得我每次都被爷爷打。”
凌子健笑着,脸上的酒窝是从来没有过的深,没有过的浓。
张宇佟也跟着笑了起来……
要是时间能停住,人永远长不大该多好啊,那样是不是就不会有悲伤,不会有难过了呢。
笑着笑着,凌子健咳嗽了起来,吓的张宇佟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给人顺着胸口,一直到声音渐消,才停了下来。
“怎么样?没事吧!”凌子健微微摇头,眼角还挂着因为呛咳而出来的泪滴:“没事!”
“哥?”
“嗯?”张宇佟停下手中的动作,蹲下来,看着凌子健,等着下文。
“你说妈不会怪我,是真的吗?”凌子健直视着张宇佟,等着一个答案,一个让自己可以欺骗自己的答案,一个可以让自己的心好受一点的答案,一个可以让自己不在这个窒息憋闷的答案。
“必须的啊!”张宇佟说的坚定,就差对天起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