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六子的瘦小少年从后堂衝出来,刚要叫嚷,却见自家掌柜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三位客人,一位长身玉立,笑意浅浅,一位白衣冷然,遗世独立,一位眉眼清秀,温和有度。乍看是很好看,但那位白衣仙长面无表情的脸,冷淡的气势,总感觉是来找茬的。
“……”
“愣着干什么?”老板娘见他目光发直,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结果被齐刷刷笼罩下的三个黑影吓了一跳。
“我天!”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而后疑窦道:“几位这是?”
谈判、套话这种事,历来是谢逢秋的活,这厮平日看着吊儿郎当,但亲和力能甩少将军十万八千里,此次亦然,不过三言两语,气氛一下就松缓下来,老板娘撑着柜台,无语地看着他们:“三位仙长,问个话而已,不用这么大阵仗吧?你往后看看,我家六子都快吓傻了。”
被吓傻的六子讪讪地站在厅堂后门,不敢过来。
谢逢秋笑了笑:“抱歉,心急了点,老板娘既然明白了我们的来意,不知可否细说一二?”
老板娘挑着眉梢,看了他们一眼。
半晌,她道:“仙长们是来为民除害的?”
她这话问得突兀,谢逢秋一时噎住,答对也不是,不对也不是,隻好笑了笑,实话实说:“不,找样东西。”
老板娘沉吟片刻,手指点了点柜台,摇头道:“不是我不愿意帮诸位,只是当年的事,我确实知之甚少……”
谢逢秋扭头,与华胥憬对视一眼。
“阁下过谦了。”谢逢秋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既然能准确地说出当年那条隔火的灵石路铺在小楼四周一丈远,总归比其他道听途说的人知道的要详细,听说老板娘在这里开店也有十多年了,那想必当年那场大火,至少是亲眼目睹过的吧?”
“……”
老板娘神情一僵,嘴角抽搐,若不是打不过,她看起来很想把鞋拔子抽谢逢秋脸上!
妈的,说了不知道,非戳破人家有意思吗?!
这嘴早晚误事!
问罢老板娘,三人回房商讨。
汝嫣隽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还是感觉她有些东西瞒着我们……”
“不是错觉,”华胥憬接口道:“她确实还有东西没说完,这个人很奇怪,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江如卿死于十六年前,她这客栈也是从十六年前开的,而且她方才与我们讲话的时候,从不正面提起江如卿的名字,仿佛是尽量将自己摆在旁观者的位置,以免失态,我猜测,她十有八九认识当年的江如卿,而且关系匪浅。”
一提到关系匪浅,谢逢秋的小脑瓜就运作起来了,他回忆着自己曾经阅遍的那些戏折子,头头是道地推测道:“江如卿是花魁,那这老板娘肯定是她的同僚,好歹画舫楼也曾盛极一时,总不可能只有一个姑娘吧!”
华胥憬凉凉地睨他一眼,“你看老板娘那气质,像是青楼女子?”
谢逢秋:“青楼女子也不全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啊,现在都讲究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总看着一个类型,没有特色的话,审美会疲劳的,再好看都会厌倦的。”
“……是吗?”
“当然,有句话叫野花总比家花香,可不是胡言。”谢逢秋没看到汝嫣给他打的眼色,竟然还自我认同地点了点头,说道:“真正有名的秦楼楚馆,定然是千姿百态,老板娘柔婉不足,飒爽有余,珍馐美食吃久了,豪放的塞外烈酒也会让人眼前一亮,这是男人的通病,若是当年盛极一时的画舫楼,有老板娘这样的姑娘,还真不足为奇。”
华胥憬淡淡地点点头:“哦。”
谢逢秋这时已打开了新思路,滔滔不绝地揣度起来:“由老板娘所说,江如卿当年自焚是为情所伤,她如此烈性,那极有可能那位所谓的“情郎”移情别恋,或者早有家室,总归不是个好东西,再说老板娘与江如卿,如果她们是故交的话,那显然关系极好,若非同僚,主仆也有可能……诶,会不会她那个帮江如卿掩盖痕迹的人?”
他自顾自地说了一通,却久久没人回话。
疑惑看去,正对上汝嫣隽尴尬的目光,他不住地朝他使眼色,示意坐在他身边的华胥。
谢逢秋下意识转头,华胥正低头啜茶,眉眼不惊,乍看没任何不妥,可再一看……他什么时候坐这么远了?!
他脑中骤然有万千思绪飘过,猛地反应过来,心中石破天惊地掀起滔天巨浪,慌乱之下,脱口道:“……少将军在我心里看一辈子也看不厌。”
“不必了,我也没什么特色,厌就厌了吧。”
华胥憬托着杯子,神情堪称冷漠。
谢逢秋现在是痛心疾首,悔不当初,山不就他他就山,于是搬着小凳子躬身往少将军那边挪了挪,待距离近到肌肤相触,膝盖相蹭的时候,他提心吊胆地伸出一隻手,缓缓覆上那隻搁在大腿上的雪白玉手。
汝嫣隽是个小机灵鬼,见势不对,早已隐退。
一时室内就剩了他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