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逢秋:“……”
这真是个难答的送命题,谢逢秋并没有这方面临场发挥的经验,因为以往华胥并不会注意到这样的词汇,他迟钝且木讷,总是随口一句便能糊弄过去。
可今日,谢逢秋看着他冷淡却坚定的眼睛,却忽然觉得,这次,大概掩饰不了了。
华胥憬犹豫了下,率先开口道:“谢逢秋,你是不是喜欢我?”
谢逢秋有好片刻没说话。
华胥憬不善人心,谢逢秋不答,他也无法从他的沉默中窥见些许深意,便只能跟着静默。
本以为走到这一步,需要历经千难万险,还需要漫长岁月的浸染,可如今,华胥平静地看着他,好像只是问了一个像“今天天气如何”这种再寻常不过的问题,他忽然觉得,有些压着胸口沉甸甸的,需要经过万般打磨的话,也不是那么艰难才能吐出了。
他的少将军在看着他,温和的,包容的。
坦然自若的。
“是的,我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
明朗:何必如此?
谢逢秋走后,华胥憬翻了翻包袱,从里面找出一个刻满符篆的传讯镜。
那是这两年才兴起的新鲜玩意儿,造价昂贵,非仙门大家供养不起,华胥家有三对,常年在外的少将军理所当然地占据一枚,而与之相对的另一枚,则在他最信任的心腹华胥烨手中。
少将军拈了个决,面色淡漠地点亮镜面。
浅薄的金色光晕环绕又散去,渐渐凝成镜面上一个模糊的人影,华胥烨的声音缥缈地从另一头传来:“少将军。”
人影模糊,声音也不大真切,这镜子若非能实时对话,实在算不上好用,或许是为了让气氛不至于太过僵硬,华胥憬并未直接切入正题,而是随意地寒暄了两句。
冷淡的声音透过镜面遥遥传来,听不出什么情绪,华胥烨早已习惯这样的淡漠,未起疑心,同样一板一眼地回了几句。
“阿烨,当年邀月之事,你是华胥氏的代表,也就是说,所有的细节,你都是清楚的。”
华胥烨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这茬,本能地点头,“是。”
镜子的另一端,华胥憬冷冷地看着他。
“我当时问过你,谢逢秋如何?你跟我答的是,完好无损。”
华胥烨愣了一下,总算察觉到了这异常的论调,反应过来,少将军不是来闲聊的,他是来问罪的。
他一时没说话。
少将军却不打算放过他,他道:“从你跟着我的第一天起,我就跟你说过,我们之间,不需要任何的欺瞒,善意的也好恶意的也好,这不是你说谎的理由。”
少将军罕见的有些咄咄逼人,华胥烨不置一词地垂下视线,好半晌才闷声道:“少将军都知道了。”
“阿烨,我曾经很信任你。”
他用了个最无法挽回的“曾经”,华胥烨已然能从他平静的口吻中听出他的愤怒和失望,他想辩驳,可他无从辩驳。
“少将军,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可你已经犯了。”华胥憬道:“不仅如此,这十二年来,所有能递到我面前的与当年之事有关的隻言片语,你都自作主张地拦下了,汝嫣舒就算要瞒天下人,五大家内部也一定会通气,华胥氏不可能半点消息都收不到,我不冤枉你,你也没这么大的权力,是不是父亲的意思?”
华胥烨没说话,等同是默认了。
见过华胥憬当年的失态,家主比任何人都想将这份危险扼杀在摇篮里,他也不过分,只是插手了儿子的消息来源,将可能令他失控的事情压得严严实实,他们都不过分,仅仅是打着为他好的旗号轻飘飘地挡回了一阵风,这阵风本该掀起一场海啸,可他们竖起了坚实的墙垣,于是海面风平浪静,震天蔽日的风浪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没人看见海底腐烂的暗疮,没人看的湛蓝底下的暗潮汹涌,没人看见大海的深处,一颗心被误会踩进了淤泥里。
他们永远都不知道那些轻描淡写的举动会对他来说有多可怖,他们只看到了眼前的平静,哦,风波平息了,不见了,真好。
这场拉锯战中,所有人都高兴了,万箭穿心的只有华胥憬一人。
他忽然觉得耳畔响了一声,说不清是雷鸣还是轰响,似乎有微弱的电流穿胸而过,蔓延至四肢百骸,直接把那颗方才还在炙热跳动的心给电麻了。
他麻木地想:何必呢?
“在你们眼里,我对家族的忠诚度就如此不值得信任吗?”
少将军漠然地说着,真正戳心的,不止是这十二年来的隐瞒,还有他们的怀疑和揣度,为什么就不能相信他呢?他从来没想过放弃任何一个,他只是想努力地做到最好,怎么他所有的拚尽全力,落到另一方眼里,就是颗不安分的□□呢?
为什么一定要做取舍?为什么不能两全其美?
为什么,一定要,替他做决定。
华胥烨被他这样冷静的质问逼得心慌不已,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