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兮作壁上观着这几人的神色变幻,冷冷地嗤笑一声,退后道:“行了,该说的我都帮你们说完了,到此为止吧,神农氏的那位,你下次要是再知法犯法,溜达到这儿来,前头的守卫就该换我的人了。”
他话里警告的意味很浓,可惜在场的三人暂时都没心思听他扯皮了,三人或坐或立,俱是僵在当场,谢逢秋木木地靠着岩壁,抱膝垂首,有些凌乱的头髮挡住了大半边脸,没人看得到他现在的神情。
神晔犹豫了一下,上前两步,蹲下身去,低声道:“秋哥……”
谢逢秋不说话,他像是在沉思着,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像一具被风霜摧打了经年的雕像。
神晔见他不答,隻得自己硬着头皮道:“我刚刚就是想跟你说这个……你、你别担心,暂时只是抓捕,最后的判决还没讨论出来呢,我回去跟大家再商讨一下,或许能力挽狂澜……”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心虚。
“华胥呢?他知道吗?”
谢逢秋突兀地问道。
神晔一愣,想也不想地道:“当然不知道!少将军昨日便赶回封魔疆了!消息是今日才定下的,如果他在,一定会……”
“一定会怎么样?”谢逢秋又毫无预兆地问了一句,方才还巧舌如簧的神晔忽然便说不出话来了,谢逢秋静静地抬头,出乎预料的,他不哭不笑,神色淡淡,平静如一潭死水。
“或许你说的对,他是你们的少将军,不是我的华胥,我不能对他期望太多。昨天?我等了他那么久,他仓促赶回来,甚至都不能等见我醒了见上一面,封魔疆多重要啊,比我重要多了,那里每一个人的性命,都能凌驾你我之上……没事,我知道,我不怪他,我就是难受,我挺没用的,除了他,我想不出别的人可以帮杏花村了。”
他迁怒地说着,可其实他自己明白,这事儿怪不得华胥,他只是忍耐太久了,一件件事情积压在一起,他只能倾泻在他期待得最深的那个人身上,他话里有一句是真心话,他不怪他,他只是难受,只是失望,他甚至不需要华胥为他多做什么,他只是想要对方的一个表态,告诉他:没关系,你是魔族也没关系,我不会因此而疏远你。
这很难么?
只要有这一句,刀山火海他都能淌过,天塌下来他也不会倒,他就想要这一句话。
很难么?
……也许对少将军来说是,挺难的。
神晔嗫嚅半晌也没能说出话来,事实上,就算少将军愿意,杏花村的那批魔族,也多半保不住了,这不是私人恩怨,这是大势所趋,这时候站出来为他们开脱的人,怕是会成为整个修仙界的罪人。
他只能不停地说:“只是抓捕而已,没事的,还有转机的……”
他不知道对方听进去了没有,只是最后姜兮不耐烦催促他们离开时,他忽然抬头,冷不丁地喊了一声:“程衍——”
被喊的人愣愣回头,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脚步已经先走近了。
他听见谢逢秋压抑了痛苦的声音,他终于从那些怨妇般的情绪中走出来,伸手抓了把头髮,好半晌才从喉口扣除那些卡住的字眼:“杏花村……八十四个魔族,那还有一些,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你,如果可以的话……”
他的声音渐趋低迷,许是他也觉得强人所难,可他还是哽咽着说完了自己的请求:“如果可以,你能不能……放那些无辜的人一马?”
一片寂静。
无人回答。
最后,程衍说:“好。”
谢逢秋错愕地抬头,程衍已经转身离开,暮色下沉,斜阳光晕,他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可扭头的那一刹那,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仿佛看到了不动声色的轮廓下极致的温柔……
他忽然心跳得极快,渐渐有不安的直觉席卷而来。
针对杏花村的这次史无前例的征讨,或许在很久以前就注定了结局,唯有鲜血能为它划上血腥而残忍的句号。
以程家为首的人族义军准备不足,损失惨重,魔族动手抵抗,本是迫不得已,可抵抗之后的所行所为,压根由不得他们控制,手上沾了第一个人的血,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长期被药物压製的魔气,一旦见血,爆发得更加疯狂,到最后,他们已然杀红了眼,分不清身畔何人,分不清今夕何夕,杏花村一百二十四条性命,或死于义军围剿,或死于亲友误杀,及至最后,无论人魔,无一生还。
这个结果轰动了这个修仙界,对魔族积压千百年的恶感和敌意终于在此刻一股脑地喷发出来,除却更加躁动的人魔交界封魔疆,其余人的情绪通通发泄在了邀月那两位堪称□□的魔族身上,一时甚嚣尘上,仙门百家纷纷声讨,要这二人以命抵命,浮生殿整日大门紧闭,被厚重的殿门拦住的,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剧烈争吵!
这其中,有几家的态度值得说道一二。
先是姜氏少主姜兮,他便在众人喧闹之际当堂大怒,斥责道:“杀杀杀!一天到晚就知道杀!尔等如何不用项上之物想想!滥杀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