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华胥家的将军,是上天送他的意外之喜,他本想拿他的人头作为回归家乡的敲门砖,可上天隻眷顾了他那么片刻,他仍旧输在了这些少年们手里,那他最好的结局,应该是成为这位将军剑下的一抹英魂,不是么?
那样,他就不用担心愧对九泉之下的战友了,他没有逃,他只是迟了一些才被华胥家杀死,他可以跟他们一起,唾骂、仇恨这个家族,还有他们保护的那群无知愚民。
这真是太好不过了……
华胥站在火光之中,沉思了许久。
这位魔族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可他的目光中,仍旧有着像年轻人一样的战意,那战意积蓄了十多年,自他逃离封魔疆的那日开始,日日夜夜折磨着他,嘶吼着让他回去,与那些道貌岸然的将军们决一死战!可他的理智压製住了他们,连带着战友们的那份一起,沉沉地压在心头某个角落,终于在今日爆发得彻彻底底。
华胥道:“好……”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我得告诉你,”黑衣人久久得不到他的答覆,忽然想起什么,勾勒出有些疯狂的笑容来,抬起头,咧着嘴角,“不对,应该是提醒你,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吧……”
火光渐小,耳畔渐渐有谢逢秋等人清朗的声音传来,华胥瞳孔骤缩,“别说了……”
黑衣人却突兀地提高了音量,“不——我要说!”
“你在害怕吗少将军,你想保护他吗?你错了,他不需要保护,他注定是要从血与火中崛起的……”
“闭嘴!”
“我无法闭嘴!这就是事实,你身边的,那个还未成长起来的黑衣少年,那隻还未长出利齿和尖爪的狼崽,你们注定是对立的,就像封魔疆的两头一样,就像现在的你和我一样……”
火焰已经消弭于无形,热度散去,余光看见谢逢秋匆匆赶来的身影。
“就像你是华胥家百年一遇的少年将军,他也是魔族注定的领袖,你们永远是一黑一白,你们不该站在一起,你们应该兵戈相对!你是少将军,他是……咳唔——”
华胥再也忍不住,森冷剑锋划过他的脖颈。
喷溅出来的血滴湿漉漉地挂在他的睫羽上,一动不动,映着他毫无情绪的侧脸,此刻的华胥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冷漠。
黑衣人倒下了,可他的口型还在无声地说着那两个字——
魔骨……
魔骨。
作者有话要说: 谢逢秋:华胥,我的,别乱叫,明白?
魔骨:今天天气真好,作者终于放我出来溜达了……
前夕:华胥不喜欢男人?!
此二字就像天底下最恶毒的咒语,接连不断地在他耳边环绕着,华胥勉强定了定神,却是于事无补。
谢逢秋和徐应明二人匆匆赶来,火光落幕,猝不及防撞见的就是这堪称血腥的一幕,养在温水中的少年学子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登时各自一愣,徐应明更是吓得“啊”了一声。
静默片刻,谢逢秋率先反应过来,他见华胥脸色不好,有心缓和气氛,便玩笑道:“他怎么招你了?不再审问审问,若是没干什么坏事,兴许还能留他一条狗命呢……”
华胥紧抿着唇,颜色淡得苍白,被作弄的恼怒和骤然戳破的真相令他神思不稳,想也不想地冷厉答道:“魔族无赦,遇之必杀!”
“……”谢逢秋讨巧的半句话生生被他难看的面色吓回去了,微一沉愣,以为他是仍旧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对魔族怀揣着偏见,不愿在这种时候触他的霉头,于是机敏地跳过这个话题,握住他那隻握剑的犹在颤抖的手,轻声道:“没受伤吧?没事了,咱们先回去。”
谢逢秋的右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这个姿势仿佛是将他整个人都揽在了怀里,耳畔是他的轻声细语,华胥下颌绷得死紧,不敢抬头,纤长的睫毛一下一下地扇着,好半晌才轻轻说了一句:“我想喝水。”
谢逢秋狠狠一愣。
兴许是刚才那一战实在消耗了太多,眼前的人又乖又软,说话的声音浅浅的,像片挠痒痒的雪白羽毛,谢逢秋一时心疼得要命,哪里还有闲情想别的,连连应了两声后,嘱托徐应明暂且照看他片刻,顺便将某位小胖子画了个符圈在了三米开外的地方,这才赶忙去打水。
彩屏镇是水镇,走几步路便有百姓自个儿开凿的水井,谢逢秋打了一桶上来,却苦无没有容纳的器皿,井边倒是有几个遗落的葫芦瓢,但华胥爱洁,这种不知道多少张嘴碰过的他也不愿意拿给华胥,隻好稍微拐远了点,去旁边的小竹林削了半截竹筒回来,洗净磨平,装上清凉的井水,如此一来,却是多花了不少时间。
等他急匆匆赶回去的时候,华胥撕了半身衣料,装了一兜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东西放在手边,地上那具魔族的尸体早就不见了,隻余下淡淡的灰烬痕迹。
华胥又恢復了那副冷漠寡言的外壳,淡淡地垂着眼睫坐在石阶上,谢逢秋有心逗他,便蹲下去对他视线,晃着手里的竹筒道:“水来了哟,想喝的话,叫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