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我哥找到的,他以前学画画嘛,到处写生,就和同学跑到了山沟里来郊游,发现这个村里的小龙虾特别肥美鲜嫩,个头大,还好钓。所以每年到吃小龙虾的季节,他都会带我们来。”楚瀛:“你不是不吃辣吗?”“小龙虾我还是能浅尝辣味的,而且我都吃蒜蓉味,不会很辣。”周芷茜走在前方,听到身后两人有说有笑,犯嘀咕道:“你弟弟去年带的还是女朋友,怎么今年换成男的了?”韩云:“我觉得在他身上,一切皆有可能发生。”“你们家里人挺开放啊?还能接受孩子是双性恋。”这话使得韩云拿不准对错,他回头问:“丁厌,你们这次回家,小姨和小姨夫什么反应?”“没什么反应啊。”丁厌低着眼看脚下的路,怕一脚踩坑里。“没什么反应?”韩云重复他的话。楚瀛代为提示:“你哥哥是问,你爸妈知不知道我们的事。”“哦,他们不知道。”丁厌提高音量答,“哥,你不会出卖我吧?”“我出卖你,我能得什么好处吗?”“不能,哈哈哈。”韩云又问:“那你不打算跟你爸妈说了?”问完被身边人掐了一下大腿,周芷茜斜乜他,动口型无声说:“万一人家两个就是玩玩呢?”“找到机会再说吧……你让我就这么说,我也不敢啊。”丁厌跳过土坑和石头,“到时候我爸我妈,你爸你妈,还有我大伯大婶,六张嘴加起来,我谁都吵不过,唾沫星子就能淹死我。”“你姐知道?”“茵茵姐知道。”“那让她帮你。”“她要是没离婚,她还能帮我说两句,但现在,她说话也不管用了。”丁厌不想聊这个,终结道,“哥,我一年才和你见几面,好不容易出来玩,你就别触我霉头了。”韩云闭嘴了。周芷茜抿唇笑道:“你弟弟真好玩儿。”钓小龙虾多简单,鱼竿都不用,打过孔的竹竿拴上棉线,棉线另一头绑上腥臭的动物内脏,放到河沟和水田里,四根竿子一起钓,半刻钟就装了半桶。丁厌钓着钓着,被蚊子咬了一手臂的包,而且蚊子只围着他咬,他痒得坐立难安,原地乱跳。“怎么就只咬我啊啊啊!”他快疯了。“因为你的血更香?”周芷茜带了花露水,给他喷了,但效果一般。韩云道:“这山里的蚊子太毒了,要不你们先回去?我们俩在这儿钓也够了。”“那好吧……”丁厌怕再被咬下去,全身没一块好皮,拽上楚瀛走了。可他这个星期好像被厄运缠身,还没走两步,小径边的荒草丛里蹦跶出一只灰绿色的肥胖蟾蜍,跳到了他的脚背上。丁厌的叫声惨烈到足以撼动方圆百里内的生灵鸟兽,他宛如喝醉了酒原地起舞的螳螂;楚瀛伸来扶他的手被他不分青红皂白地挥开,他就那么手舞足蹈地一脚插进了稻田。韩云和周芷茜笑得前俯后仰,差点儿一同手牵手摔进田里。楚瀛:“……”“我真是倒霉透顶,世界上居然还有像我这么倒霉的人……”丁厌捋起袖子,从农家后院里的蓄水缸里掬起水,洗去脸上溅的泥点子。楚瀛蹲着身,帮他挽起裤腿,露出两条白生生的、沾了少许泥污的小腿肚。他扶着水缸站立,楚瀛用水瓢舀了清透的井水,淋上他光裸的腿面、足背;清水冲洗掉泥渍,再上手轻轻揉搓,确保没有污垢残留。丁厌享受被服侍的待遇,遗憾地想手机不在手边,否则真想拍下这个画面啊,标题叫做《豪门大少爷俯首甘为孺子牛》。他的皮肤受不得搓磨,一捏全是红印,洗完的小腿像刷了红油的白笋,怪怪的。这是他自我感觉,但如果让楚瀛形容,那该叫漆了红釉的玉笋,也许这便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滤镜吧。他们带来的背包放在屋子里,楚瀛给他搬了根凳子坐,再进屋拿了一双凉拖给他。这就是“有个听话的男朋友是种什么样的体验”吗?他体验到了,比养个儿子还爽,爽到飞起。丁厌趿着拖鞋回屋换了条干净的裤子,衣服懒得换,等下还得洗涮打理小龙虾呢。等韩云和周芷茜满载而归,四人围着两个盆坐在院子里,对刚落网的小龙虾施行了大清洗,用水、盐、白醋浸泡半小时,逼它们吐掉满腹的泥,再戴上手套,用刷子和剪刀开展去虾头虾线虾腮和二次精洗。配菜和调料是拜托院子主人提前备好的,食材准备就绪,掌勺的大厨是韩云,那下锅翻炒的动作爽利干练,行云流水,颇有专业厨师风范。丁厌和楚瀛咬耳朵说:“看到没,我哥这才叫做饭,你那叫雕花。”楚瀛:“那你喜欢吃饭还是喜欢吃花?”“嗯……我喜欢吃花。”天天叫他吃小龙虾,他可受不了,哈哈。一桶小龙虾有八斤左右,做了两大份,香辣和蒜蓉两个口味。先盛了两盘给主人家,他们再装盘端去院子,配上市区带来的卤味和啤酒,坐在一盏昏暗的灯泡下,吹着习习凉风享用劳动果实。为了照顾丁厌,在他的脚边点了一盘蚊香。都市人,聊来聊去,话题总绕不开工作、房子、婚姻和未来。“所以你新工作干得还挺开心的?”韩云只知他换了新工作,具体的不了解。“嗯,我有奖金,又不用坐班,开心死了。”丁厌怕弄破手套,剥得慢。“你呢,你们程序员是不是天天加班啊?”“一周能有一天睡满八小时就不错了。”周芷茜说,“不过我也没好到哪儿去,最近遇到的客户都有够难缠的。”她抬眼羡慕地望着他们,“还是你们好啊,还能休周末,我们都是在消耗年假。”
“你们俩都赚了这么多钱了,为什么不休息一两年?”丁厌天真地发问。“真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