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好的地方离她家大概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柯简在小区楼下锁好车,乘着电梯一路到了9楼,敲响了一扇刻着复杂浮雕的楠木大门。被拴着白色围腰的阿姨迎进,她换了一双拖鞋,阿姨说:“他们出去了会儿,等下回来,你先跟小峻一起玩会儿吧。他刚不好好吃饭,被他妈妈说了。”小峻,也就是她要辅导的那个一年级的小男孩,现正坐在他的房间里锁着门。柯简坐在一个陌生的客厅里,双手里捧着阿姨递给她的白色马克杯,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杯沿。她没有东张西望地打量着个房子,也没有喝水,只是安静地聆听着象牙色钟表里指针扫过的声音,咔嚓,咔嚓。似乎是待够了,一个小胖男孩突然大声摔开门冲出来,手里还拿着奥特曼从中间被折断的残体。他早知道今天会有个姓柯的姐姐会来,是他妈妈花钱请来陪他玩的。只是等半天,也没见她敲自己的门,软声求他出来,像之前的姐姐一样。“喂!你谁,在我家干嘛呢?”他扬声问。“你问我吗?”柯简轻声回道。“我不问你问鬼吗?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他的眉毛倒竖,脸颊处的肉嘟起,有些生气地叉着腰。“哦。”柯简挑了挑眉,慢条斯理地放下手里的马克杯,杯底碰到玻璃茶几,发出“噔”的一声轻响。赶在小男孩发怒前,她才缓缓出声:“这只有我一个人,那你是鬼?”“我是贺峻!你才是鬼!”“你一会儿说我是人,一会儿说我是鬼,奥特曼都没你多变。”柯简慢声道,指了指他手里的奥特曼,“你就这样对你的玩具?”“怎么样?这是我妈花钱给我买的,我爱怎么弄就怎么弄!”贺峻眼里写满了得意,还示威似的,一把把剩半截儿的奥特曼丢到她脚边的垃圾桶里。柯简叹了口气,也没对他的行为进行评价。过了半晌,放缓了声音低声道:“你听过一个医院的故事吗?”“什么?”贺峻满脸狐疑。“就是我小时候看了一本书吧,里面讲,一个夏天,有个人晚上去医院探望病人,找厕所的路上不小心走错迷路了,他走到了一个非常冰冷的房间。你知道太平间吗?”柯简的声音又低又缓,嗓音冰凉,仿佛她就是那个迷路的人。“太、太平间是、是放死人的吗?”贺峻的脸涨得红红的。“对,也就是停尸间。那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房间这么凉快,阴阴地冒冷气,于是有些奇怪地转了转,然后看见了一张床,盖着很白很白的布,他从没见过这么雪白的布,于是更好奇地往前走了走……”“然、然后呢?”贺峻已经坐在沙发旁,一脸紧张地问她。“然后,那个人看见白布下面好像盖着什么东西,但是他不敢去揭开,正当他有点害怕想走的时候,他听见了很细微的声音,很小很小,好像很难受…”“什…么声音?”贺峻已经用肉肉的手指捂住脸,从手指缝隙里看着柯简。“是人在说话。他听见那个白布盖着的东西,非常小声地说,我好痛,我好痛,能不能帮我缝上……”“他、他为什么要让人帮他缝上?”“对,那人也很奇怪,但是更害怕,他吓得马上就跑了,冲出了这个房间。”“然…后呢?”“然后第二天,那个人去医院打听,说你们这儿一楼是不是有个病人,睡在很冷的病房里,都没有开灯。还说,那人感觉很痛,让医生要不去看看。”“那医生怎么说?”“那个医生说,我们这儿一楼啊,没有病人,都是太平间…哦,对了,昨天还刚送进一个呢,可惨了,遭车祸后身体都被压成两截儿了……”贺峻被吓得嘴唇半张,整个人脸色发白,捂住脸的手肘甚至开始抖起来。柯简把垃圾桶移了过来,让贺峻能够看见。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疑惑发问:“哎,也不知道晚上的时候,这个奥特曼会不会也小声地说,我好痛,我好痛,能不能把我缝上……”贺峻看着扔在垃圾桶里的半个奥特曼,嘴唇微抖,眼泪都快掉下来。柯简问:“你怎么了?”贺峻牙齿打颤,害怕地问道:“柯姐姐,那我、我该怎么办?”柯简眉头一扬,“怎么,不是不认识我吗?”“没有,认识的,柯姐姐,我现在该怎么办?我拿胶水把他粘起来可以吗?”贺峻下一秒就冲进了房间里,把奥特曼的双腿拿了出来。正小心翼翼把两截儿肢体粘起来的时候,柯简抱着马克杯,喝了一口,慢声道:“嗯,其实呢,我故事还没讲完。”“啊?”“其实,那个医生是刚来医院的实习医生,他记错了,负一楼才是太平间,一楼是住院楼,有病人的。那人晚上是走错了一个病人的房间,人家开着空调,正盖着被子睡觉呢。”“…那,那他为什么说要把自己缝起来?”“哦,那个啊。他睡觉翻身,不小心把缝着的伤口翻裂了,有点痛。”“……”贺峻手里拿着的两段奥特曼,好像粘也不是,不粘也不是,红着个脸瞪柯简。“原来你怕鬼啊——”柯简声音拉的长长的。“才、才没有!我才不怕,你瞎说。”行。柯简点了点头,“再其实吧,刚那个故事还没有讲完。那个走错的人呢,他后来又去了趟医院,也是一个晚上……”“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了!”贺峻双手捂住耳朵,奔溃地看着像魔鬼一样的柯简。“怎么了,我还没讲完呢。”“你…”贺峻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愤愤地:“上个林姐姐每天都给我讲《格林童话》,你呢?!”“我?”柯简指了指自己,然后非常淡定地回了他:“我也可以讲童话啊,只是还没跟别人讲过,得想想。好吧,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