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这份幸运带来的是数不尽的耻辱。
他在封愈继位酆都之主后为表衷心选择了隐退,就那么藏在罗酆山的一亩三分地,换来了几百年的平静。可耿寺同样明白,这些年但凡有一人称讚封愈,就会将他这个手下败将拖出来鞭打一次。
他甚至亲耳听到过罗酆山下恶鬼交谈:“酆都那位真的那么厉害吗?”
“那可不,咱们大人的手臂就是他扯断的,我当时就在现场,酆都那位都没费什么力气。”
耿寺站在两隻鬼看不到的地方,眼神阴骘。半晌之后他才缓缓松开拳头,让人把那两隻私下里讨论当年之事的鬼丢进了幽冥山。
那些回忆仿佛发生在不久之前,清晰得让他有点控制不住此刻的情绪波动。
陈兴潮的目光似有似无地划过耿寺,没错过对方脸上表情的变化。他扯了扯唇,上前一步应和李思的话:“这么些年来,封愈手上占了无数同类的鲜血,手段又极其狠毒,实在不适合做酆都的主人。”
尤拓与骨涌跟在封愈身后抵达酆都城外听到这番话时,差点笑出声。
听听,这说的是鬼话吗?
从幽冥山走出来的鬼,要是手段不够狠毒,早死八百次了。
还不适合做酆都主人?
尤拓嗤笑一声,抱着双臂:“照你这么说,那谁适合当酆都的主人?你吗?一个在罗浮山藏了几百年的怂比?”
骨涌相当不给面子地大声笑了。
尤拓这话是一点没说错。因为当年封愈撕烂了卞逍和耿寺的一条手臂以后,继位嶓冢山鬼帝的席兴业便极为气愤,更是扬言要联合其他四方鬼帝将封愈杀了为卞逍报仇。结果已经见识了封愈那凶悍杀伤力的陈兴潮心中惶恐,竟然告知席兴业自己要闭关,没空掺和任何事情。
更是扬言酆都之主这位置谁坐都没关系,最重要的是能带领地府更上一层楼。
可把席兴业气得半死。
如今再联想他刚才的话,骨涌不笑才怪。
相比骨涌肆无忌惮的笑声,陈兴潮却是脸一黑。但并不如尤拓骨涌所想那般大发雷霆,而是在沉寂了几秒钟之后,意料之外地平缓了脸色、扯了扯唇:“我陈兴潮一向有自知之明,知晓酆都之主的位置不是我等可以觊觎,所以也从未觊觎过,在其位谋其政,陈某不配。但,我鬼界数以万计的鬼怪,总有人比封愈更适合。”
“那你不如把这人带出来我看看?”尤拓挑了下眉。
他怎么不知道鬼界还诞生了可以和封愈相媲美的鬼怪了?
听着二人的对话,封愈面色不变,唯独眼底数次闪过猩红。陈兴潮话太多,太烦人了。
他抬起修长手指轻轻揉了揉涨疼的眉心,缓缓舒出一口气,脑海中刻意勾起宋离的身影才勉强好受了些。然而等到宋离的身影出现,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数次闪过梦中青年剜他心臟时满目嘲讽的画面。
封愈缓缓蹙起眉。
不远处,李思并未错过封愈眼底神情的变化,他的脸上缓缓流淌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扭头慢条斯理地回答了尤拓的问题:“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在李思的话落下不到五分钟之后,尤拓的疑惑便得到了解答。
有人一身黑袍出现在了无数鬼将之前,骨涌眯起眼睛盯着那道身影看了许久,确认了对方似乎就是那个在嶓冢山来来往往的黑袍人。然而等到黑袍的兜帽被掀开,来人的长相彻底暴露在空气中时,现场有一瞬间的寂静。
竟然是嶓冢山鬼帝席兴业。
骨涌脑海中闪过多种思绪,抿着唇眼神看上去有些晦暗不明。
事到如今,他隐约猜到自己好像被摆了一道。血洗星林山关押地事件发生以后他还跟封愈汇报席兴业未离开嶓冢山。然而今天一瞧,分明是有人假扮席兴业留在嶓冢山,而真正的席兴业早已跑远了。
被戏耍的恼意蔓延,骨涌的眼神逐渐变得不善起来。
捕捉到视线的席兴业居高临下的注视着站在酆都城外的封愈三人,目光毫无顾忌地划过骨涌,眼神阴骘中嘴角勾起了似笑非笑的弧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嘲讽令骨涌差点暴走,好在理智尚存。
但令骨涌和尤拓都没想到的是,在他们三人中,最先暴躁动手的竟然会是封愈。
男人盯着席兴业的眼睛,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息似乎有所变化。而席兴业则是衝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迈着大步,步态悠闲地走向封愈面前十米处的位置站定,那张五官普通的脸上缓缓露出充满恶意的神情:“封愈,你当年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取代了卞逍,有没有想过今天也会有人用这样的办法取代你。”
封愈觉得这话似曾相识。
但隐约有点记不起来是谁在他耳边提及过。
男人的薄唇扯出冰冷的笑意,一双狭长眼眸里的温度已然冰封。他捏了捏修长的指骨,沉寂之中有暗红和血腥气闪过。
他冷笑:“你说的是你吗?”
席兴业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