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元闻声望去,万万没有想到是这个货,半夜见鬼似的。
东华站起来,把斗笠往上抬了两抬,笑谓:“一场好雪真让人精神一爽。九天雷祖殿下,今儿瞧着你气色好。”
“你来做什么?吃饱了没事?”应元迟重地杵着满是黏糊糊血肉的大刀站起来,防止他神出鬼没是来存了心看笑话的,这小九和他素穿一条裤子都嫌肥,果然又在眉来眼去。
东华道:“殿下吉安,恕罪。位低品微,又没有直奏之权,所以没具折子就来了。”
“你又怎么知道本神在这里的?你跟踪本神?”
“隻准我东极妙严宫遍地都是殿下的耳报神,就不许我偶尔消息灵通一回了?”东华不屑置辩地一笑,“况且,下神不过遵天意行事,多知道于殿下毫无益处。”
应元与他平常虽然过从很少,见面也执平礼,但看这人还算识得大体,说不上攀附不攀附,像隻随遇而安罢了。虽然逊着可韩一筹,但在浪大潭深的天庭之中,倒也是个会瞧颜色说话的,哪里听过他刻忌谁人一语。
这时听了,难免一怔:“放这些虚屁糊弄本神,奇事了也,你哪根葱哪根蒜,芥菜籽大的官,萤火虫儿的前程,也敢在本神面前蹬鼻子上脸?”
太微身边的空气冷上加冷,与生俱来自带的蒙蒙风雪人气薄,所以东华一直呵的都是白雾:“也是,许久不觐天颜,都忘了殿下面前少不得恭让着点了,也忘了殿下圣容竟是‘独具隻眼’啊。” 目光扫过来,落到他的独眼龙形象上。
“你真是个角色!”哪有一见就捅人疮疤的,不知是冻的还是气的,应元脸色又青又白,瞪着他,这人今日看上去就真的是有病,虽然上上下下喜气洋洋,但是脸色发不大正常的白,越显得又高又瘦。
“小九,给我竖着耳朵好好听听,你也开开眼!”应元转脸,向几度重提正事,却插不进他们话缝的太微道。
但这副容貌仿佛真的有让人一瞬间清醒,又倏地沉静的本领,连一言不合、戈矛顿起的应元都陡地一转念,冷笑道:“我看此人是魔变的,绝不是东华。”
“妙哉斯言啊。”东华把手中纸扇子合起展开,展开又合起,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殿下还是少安毋躁,久闻您是纵横疆场铁石心肠,怎么会如此气急败坏?兵法所谓‘守如处女,出如脱兔’,哦,原来是这样拆解的?气得脸这么长,要为这个心绪不定,我劝你枕头垫得高高的。唉,这世上呢,经过的事,就像喝过的酒,撒泡尿就没了,你说是不是?倘若隻喝不尿,还不活活憋死?”
话说得,都不经营一块退步余地。但应元已认定了他是个赝品,要么是人疯了,所以一句也不回。
东华似乎本来就喝了一些,这时眼神酲然欲醉,塞了一盏酒杯到太微手里,行止随便得很,以应元恰好能听到的“耳语”,很一些体己话,说不完似得:什么你失眠不寐的毛病好些了么,什么这么冷的天冒了风不是小事,什么快进一杯暖酒消寒赏雪……
“大天帝陛下,也这样看我做什么?面子是互相给的,人人心中都有杆秤。做人君治万神之国,要的是器量和人心。而此人顽钝无耻,飞扬成性,忌嫉为心,做尽了丧天理灭人伦的勾当,官低一等则似役牛马,上三天有一个人不恨他入骨?我说了几句没人敢讲的话,天理良心,你听着真没一点痛快吗?”东华继续向太微说,低声道,“罢了,想你…依着我说,这么多年,倒也没在意过这号人。”
若说方才几席话只是让应元感觉新鲜、可笑、怀疑,没几分入心了,这最后一句可真是史所罕闻了,每个字都极其严重地拂在他的逆鳞之上。
倏的一声!
砰!砰!砰……!
一根遍嵌铁钉的狼牙棒被掷了过来,即便应元体内元炁所剩无几,这一下也将百座巨型海礁击成粉块。
应元怒号万窍。东华则毫不局促慌乱,扑地一笑。
与此同时,一个兴奋得难以自已的声音闯了出来:“乐——圣——大——人!”
只见一道金光从应元脑门里迸出,是身着吉服的雍泮,其衣饰礼製的庄重程度,居然比迎立新君时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东华笑道:“司乐大人百伶百俐,道头知尾。‘云蓝华’的事,就多多劳你了。”
雍泮手上拍着云板,伴着乐声踩着鼓点,一蹦一跳,开心得嘴咧得荷花似得,因为目盲,只能循着喷霞蒸雾般的妙香的大致方向,走的半箭远近,只差在太微跟前撒欢儿打滚了。
听太微叫自己真名“乐庭瓌”,雍泮更像找到了首脑、主心骨,撇嘴儿想哭,幸好忍住了:“天啊这是真的吗…我与乐圣大人神交惟梦中…我知道,我明白…乐圣大人都问我就是了!下官竭忠奉上千情万愿知无不尽!啊云蓝华其实……六元儿!”
因说着,被应元一股烈风打得满天花,身子一歪,几乎栽倒了。
东华止住暴怒而起的九天雷祖,这才能让司乐飞快说了下去:“乐圣大人来得对来得好来得妙来得真及时,其实这里就是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