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檀弓不语,魅魔涎皮赖脸继续描补,也对蒲察道渊悦容道:“那这个小仙家也是哪句话讲在错处了么,你放心,左圣大人胸襟开宇宙,器量溢江湖,怎么会同你小人计较。”
魅魔再厚的脸皮也有点吃不消,接着朝蒲察道渊腰上踹了一脚,给自己找台阶下:“说了左圣不生你气了,这是圣上的洪恩,还不快滚起来!”
檀弓隻问他见过无须没有,魅魔说那倒没有,不过若想要去找觉乃夫人,没人比他知道哪条捷径最快,复问檀弓真实来意。
檀弓一共没回答几个字,魅魔还自动把什么“苍生”剔了不听,隻注意到“卫璇”二字。
“怎么还有那臭小子的事,多少年了还没死透?”魅魔诧异又不耐烦,但还是敬让笑道,“算了,那又如何?名花是有主,我来松松土么。”
这话刚说罢,魅魔忽觉他颇有点神不守舍模样,动眉问怎么了。檀弓也隻道无事,一面作速前行,一面勉力维持清醒。魅魔撅了一根干树枝当御剑,狂风中还能兀自浪出妄言绮语。他一会天仙宝贝,一会卿卿美人,说这百年苦熬似万载,是昼暮思念夜梦颠倒,说法也着实不俗,说也不全是想你神光玉容,想的是过去在域外同吃同住时光,自己夙沾教雨,久沐玄风,好不快乐,早已打算归依投恳大道。
蒲察道渊在最末,亲耳听见一句句挑逗言语。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他感极大屈愤,就要拔剑与魅魔决一死战。何物狂生,不法乃尔!
义勇大步飞到前面,却见大天帝不仅不见半点怒容,颜如渥丹,脸像是羞热的,还伴着凉风拂来夜合花的甜美芬芳。
于是蒲察道渊像被人猛击一棒,连连后退,心灵纸窗儿风裂:人说大天帝“德至春深、香海慈云”……竟,竟然,竟说,竟是这么解的么?震惊之余屡次想大窘避去,但身处绝境当中,一粒过河卒子哪去也不是。
正在此时,四下气流突然一震,旷野中忽听狂吼的叫声。
一大团黑影疾奔原野之中——状似虎,豪猪般的獠牙垂地而行,碰岗岩如切腐乳,经过之处地表皲裂,迸射岩浆。
火雨席卷天地。火山爆发直衝云霄,火流星陨落将地面砸出无数巨坑。千百魔物,不论有形或是无形,均在尖叫声中崩灭,黑夜染上一幕又一幕惊心动魄的血色。
痴女英蓬雀骂詈 情魔恶沐猴坐堂
“左圣?左圣?”
已不是荒原地带,只见连阴积翠,蔽覆山谷,面前一座宅邸,彩绘大顶殿宇,极尽华瞻之富丽。
哪里还有凶兽的影子?
“我说我们到了,前面就是觉乃夫人家了。”魅魔在他脸旁扬起手拍了拍,“醒着吗?我的乖乖,我说你到底是怎么了?被梼杌吓傻了?”
一炷香之前——
正是上古四凶之一——梼杌。
当时东面一股绝大气流朝檀弓奔来,酷热欲死,若非凌空急掠,势必被烧干魂魄。
魅魔大惊之下连觑檀弓,心知这玩意同谁宿仇,是衝谁来的,见谁像蚂蟥见了血。真是太岁当头流年不利,呆在此地就是陪葬,魅魔忙笑说美人后会,再许良宵,这就要一跑了之。却见檀弓汗如走珠,不住滚落,血气生出异样波动。魅魔下意识扶住了他,轻飘飘的并无多少分量,不由滞住。
幸亏那梼杌天生有目而不见,有耳而不闻,所以在与他大捉迷藏时候,魅魔还能有犹疑去留的功夫。
可是紧接着,又听不远西方传桀桀怪啸。魅魔头脑如遭电击——怎么连混沌也来了!
那混沌曾被蚩尤用锥子凿出七窍,他的眼睛生在腋下,掏出来、掷出去,能够追踪千里之远。魅魔再笑不出来,最后的善良是道声左圣对不住,不及拔足要跑之时,南北两方各涌来一股浓郁黑气——穷奇、饕餮!
三界最残狠暴虐的凶兽从四面同时截击,杀气如浪袭来,登天入海都无处可逃!无穷巨力加身,任什么大罗金仙都飞也不动了!
但是后来是怎么脱离险境的呢?
檀弓不记得任何事情,那段记忆奇异而完整地缺失了,像被人从脑子里敲除。当时似乎只见一道金影淡如流光,磅礴浩然炁却如惊潮般涌来。抵达了安全地方之后,那无名力量旋即蹈回了虚空,自己的意识也就随之恢復。
可是在魅魔和蒲察道渊眼中,那时候的檀弓真有如天神降世,四大狂凶在他面前不过使的猫狗把式。他剑都没有出手,长袖拂了两下均是不紧不缓,足金的流云纹尤为潇洒醒目。刹那之间四兽俱凝在半空之中,身躯颜色也从紫黑变化赤红、再到纯白,继而如纸片发脆一碰就化为碎片,最后一切归于四团乳白色的云气,钻入檀弓袖中,朗清安然皈道。
蒲察道渊震惊得脸色人死三日都没这么白,那股绝大热流也打得他如风车乱转。在被带着飞逃的过程中,双足屡屡吓得一虚,笔直坠落下悬崖。照理他见圣主如此广大神通,应当只有向慕盼仰才是,可这神力已太逾常度:只要这身边人一念生,这三界顷刻变作一座空坟。如何能够不深深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