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燃告诉我,这件事很快就查了个水落石出,他的酒里被下了药,他被那个法国男人和酒吧的酒保给仙人跳了,那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虽然这件事他是倒霉的那个,但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影响不好,他还是被公司开除了。
周燃说:“挺丧的当时。”
他看看我:“这件事我是受害者吧?为什么我还要被开除?”
他指了指自己的后面:“那阵子不知道怎么,好像走到哪我身后都贴着强奸犯的标签,我总觉得别人在偷偷议论我。”
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想象着那段时间里周燃的生活。
他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些话,可当时,他也很难熬的吧。
35
“我在家里躲了两个月。”周燃说,“谁都不敢见。”
我揉揉鼻子,不敢再看周燃。
我大概可以想见他那时候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痛苦、煎熬、觉得自己被世界抛弃了。
像周燃这样的人,骄傲得很,最受不了这种事情。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没发出声音来。
周燃说:“有一天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我死了,那些人会不会觉得愧疚。”
我想都没想,直接说:“不会。”
周燃笑了:“大概吧,不知道。”
他说:“在那两个月里我好像一个人度过了一个世纪,我每天想很多,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就那么坐在窗户边看日升月落,那阵子我连你的长相都不记得了。”
“我真谢谢你。”
周燃扒拉了一下我的脑袋:“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我干脆坐在了阳台的地上。
周燃说:“自杀了两次,都没成。”
我仰头看他。
他解开衬衫袖子的纽扣,给我看他的手腕。
“不深,太疼了。”他说,“我当时一刀下去,突然就清醒了。”
我盯着他手腕的伤疤看,又是一阵欲言又止。
“后来吃安眠药,”周燃笑,“可能我就是loser,吃药也没死成。那阵子我就在想,怎么活着这么难,死也这么难呢?”
听着周燃说这些,我发现自己只能默不作声。
好像安慰也不对,说什么都不对。
搞些煽情的东西就更古怪了,我们之间不是这样的。
让我没想到的是,周燃话锋一转,突然对我说:“我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你的样子突然变得清晰,我脑子里猛地冒出一个念头。”
我看他。
他说:“你在那些时候里想过自杀吗?”
我“腾”地站起来,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果然,周燃说:“你受委屈的时候,想过自杀吗?”
他的话像是一桶冰水,朝着我的面门就泼了过来。
我强撑着问:“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受过委屈?”
周燃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闭嘴了。
我开始觉得有些呼吸不畅,用力地喘气,可还是头晕。
我死死抓住旁边的物体,眼睛已经没办法对焦。
周燃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他说:“唐樾,你没事吧?”
我骂他:“你他妈闭嘴!”
周燃不说话了,可我开始耳鸣。
我其实早就已经不在意了,但问题是,周燃好像知道了。
他知道了什么?知道多少?什么时候知道的又是谁告诉他的?
我觉得一阵犯呕,可弯腰时什么都吐不出来。
周燃可能被我这样子给吓着了,赶紧过来抱住我,轻轻拍我的背。
我浑身发麻,觉得自己在被人背叛。
周燃的语气有些紧张:“怎么回事?去医院吗?”
我使劲儿去推他,可根本用不上力气。
那种熟悉的感觉时隔这么久竟然毫无预兆地卷土重来,我拚尽了全力抓着旁边的物体,骨头都好像要衝破皮肉绷出来。
我剧烈地喘息,眩晕,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我开始听不见其他的声音,喉咙发紧,极度晕眩。
周燃把我带回到房间里,紧紧地抱着我,而我开始不受控地大哭,撕心裂肺,像是天塌了。
这种时候,我是失控的。
而我最恨这种失控。
周燃抱我,吻我,轻抚我。
他被我吓坏了。
后来是怎么平静下来的我不记得了,隻记得自己迷迷糊糊睡着,再醒来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
我看着天花板,心如死灰。
我像个死人一样躺在我的坟墓里,尸体已经僵硬冰冷,尚未投胎的灵魂驻留在这里失神地看着月亮。
仿佛这是此生最后一次感受月光,闭眼再睁眼,已经是下一个世纪。
我就那么安静地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