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稚站在昏黄的油灯里,身子挺拔而修长,她高高昂着头,如同过去那般,高贵而笃定。即便身份改变,即便成了最低等的宫女,她也从不怨天尤人,她靠自己的努力,博得了如今的地位和尊荣。顾绣眼底的泪光越发闪亮。小姐就是小姐,她从来都没变过。沈轻稚对顾绣道:“你有任何困难都要来找我,无论任何事,我都能办到。”说着,她突然伸手,在顾绣的眼底轻轻一抹。“你信我。”顾绣哽咽着点头:“我从来都信小姐。”沈轻稚抱了抱她,认真看了她一眼,然后便推门而出。外面,戚小秋面色沉静,似乎一点都不惊慌。沈轻稚对戚小秋点头:“走吧。”顾绣跟着她一路来到院门口,她没有送出去,只站在门内看着她一步步离去。即便以后一年才能见到一次,但现在的顾绣心里却异常安定。只要知道娘娘过得好,她就踏实了。沈轻稚回到马车上,一路往宅院里赶去,而另一边,萧成煜坐在书房里,正在平静写着奏折。年九福站在他身边研墨,即便是他,此刻也是脊背发凉,额头冒了冷汗。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但宁嫔娘娘还未归来。半个时辰之前,当戚小秋过来禀报沈轻稚要出门的时候,萧成煜就是这般平静表情。他并未阻止,也没有询问沈轻稚为何要去亲自买络子,他只是让年九福叮嘱戚小秋,路上务必要注意安全,一定要让亲卫跟随在身边保护。简单叮嘱完之后,萧成煜便继续批改奏折。年九福一开始也没太当回事,但随着时间推移,沈轻稚一直未归,而萧成煜却一句都没过问,年九福者才意识到事有不对。他小心翼翼看了看萧成煜,能清晰感受到他并未生气,但他却也并非心绪平静,冷静自若。年九福不知道萧成煜是个什么心思,他虽说同萧成煜一起长大,却还是不能时时刻刻看透他。帝王心,海底针,谁都猜不透。宁嫔娘娘回来得越迟,年九福心里就越紧张,他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发生,可他又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在这忐忑不安中,萧成煜放下了笔。只听啪嗒一声,朱笔落到了笔架上,年九福被狠狠吓了一跳,下意识呼了口气。他这一呼气不要紧,倒是把萧成煜的视线吸引过来。当看到年九福额头冒汗,眼神飘移,萧成煜才有些惊讶:“你这是怎么了?”年九福咽了口吐沫,这才小心翼翼道:“陛下,今日的事可有不对?恕臣愚钝,实在没能猜出。”萧成煜瞥了他一眼,这才端起茶杯,往后仰倒在了椅背上。他淡淡开口:“哪里有什么不对?”年九福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宁嫔娘娘……娘娘已经出去将近半个时辰却依旧未归,而陛下却也没有询问,这……”这跟萧成煜性子不太相符。萧成煜喜欢什么,就会一直戴在身上,领在身边,就比如那个针脚敷衍的荷包,比如那一套藤编的文房四宝,再比如宁嫔娘娘本人。陛下这一趟来繁花镇,虽有要访查民情的心思,却也是想要带着宁嫔娘娘出来玩一玩,看一看,想让她高兴。年九福沈轻稚回到宅院的时候, 并未发现有何怪异之处。宫人们各司其职,忙着自己的活计,书房里安安静静, 寝室里的宫人甚至已经铺好了床榻, 一切都井然有序。
最主要的是萧成煜自己沉得住气,他一直在书房忙政事, 故而宫人们也不知这其间有何变故。沈轻稚下了马车来, 先回房修整片刻,然后才捧着一条络子往书房行去。书房门口站着的是小多子,小多子见了她,忙出声唱喏:“宁嫔娘娘大吉。”沈轻稚笑着道:“我来给陛下请安了。”小多子不知书房里的事,听罢立即进书房禀报,很快便出来把沈轻稚请了进去。待沈轻稚进了书房,书房一如往常地安静。只是年九福蔫头巴脑站在了萧成煜身后, 瞧着面色有些苍白, 不是很精神的样子。沈轻稚没做亏心事, 她可一点都不慌, 故而也只是惊讶年九福的模样, 便很快捧着那络子来到萧成煜身边。萧成煜似乎没察觉她的到来, 依旧在奋笔疾书。沈轻稚知道他的习惯, 故而没有出声请安,只安静陪在他身边。待看到桌上的砚台里墨色渐干, 她便挽起袖子, 安静帮他研墨。等到萧成煜终于写完了那一份奏折, 才抬头向她看来。他面色如常,眼眸里甚至还有笑意:“回来了?”沈轻稚也看着他勾起唇瓣,笑容恬静而美好:“回来了, 这一趟倒是收获颇丰。”萧成煜便说:“这就好。”沈轻稚把松花墨放回桌上,然后用帕子擦了擦手,这才把那条络子捧到萧成煜的面前。“那个姑姑的手艺确实很好,我选了好几条络子回来,这一条我觉得颜色最好,便想着呈给陛下,待回了宫挂在御书房里,也好求个如意平安。”萧成煜点点头,他没去看那络子,是对沈轻稚伸出了手。沈轻稚眨了眨眼睛,她抿了一下嘴唇,还是红着脸坐到了萧成煜的怀里。秋日的夜晚已经有了冬日的凉意,她从外面奔波回来,迎接她的不是询问,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这一刻,沈轻稚心里的久别重逢都被这温暖抚慰。萧成煜抱着沈轻稚略显寒凉的身体,不由蹙起眉头:“你的姑姑怎么回事,这么冷的天气不知给你披上披风?”沈轻稚回过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成功打散了皇帝陛下的怒气。“陛下抱一抱我,我就暖和了。”沈轻稚在他耳边轻声低语。萧成煜一颗心在水里浮浮沉沉,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而失去控制,可他依旧坚持着,不让人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