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稚缓缓闭上了眼眸,她努力压下心里的激动,等到戚小秋的手逐渐停下来,她才坐起身来。“我要出门一趟。”沈轻稚用一种笃定的语气告诉戚小秋。戚小秋这一回也没有疑问,她只是道:“是,娘娘,如何禀明陛下?”沈轻稚闭了闭眼睛,即便这一次会被萧成煜猜忌,她也一定要去亲眼看一看。时隔四年,时隔阴阳,她多想再看一看曾经的故人。无论这人是不是冬雪,她也想见一见。沈轻稚深吸口气,缓缓睁开眼眸:“你就对陛下说,我要去取络子,顺便看一看那小孤女如何生活。”戚小秋福了福,她快步退了下去,一面唤了银铃近来伺候沈轻稚梳妆,一面去禀明圣上。待沈轻稚重新输好了简单的发髻,戚小秋也快步而回。她冲沈轻稚福了福,道:“娘娘,陛下让娘娘早去早回,另外安排亲卫陪同娘娘一起前往。”沈轻稚点头:“知道了。”她坐在那安静了片刻,才对戚小秋伸手:“咱们这就走吧。”这一回出门,她直接坐了轿子。身后跟着一队亲卫,暗处还有暗卫,沈轻稚倒是不害怕。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太阳西斜,藏进了厚重的云层里。秋日的晚风渐起,穿行在繁花镇的大街小巷里,沈轻稚闭目深思,耳边除了飒飒风声,便是各家各户在院中的欢笑声。一日将晚,家家团圆,饱食闲话。沈轻稚听着耳边的热闹,一颗心却越发沉寂下来。难得的,她有些紧张了。所谓近乡情怯,不过如此。轿子很快,不过一刻就在一处巷口前停了下来。戚小秋探过来道:“夫人,这了屋舍狭窄,轿子进不去,咱们得自己步行而入。”沈轻稚点头,道:“那就走走吧。”待得下了马车,借着灯笼的光影,沈轻稚才勉强看清这一处小巷。繁花镇并非都是富裕人家,也有在街市上摆摊讨生活的,这一处小巷位置有些偏僻,巷道也狭窄,从巷口看进去,能看到家家户户都离得很近,估计没有宽敞院子。沈轻稚虽然累了一日,但这会儿她却感受不到身上的疲乏,她一步步走得很稳,就连戚小秋都没她走得稳当。待来到一处宅院前,戚小秋回头看向沈轻稚:“就是这一户。”沈轻稚在门前站定,她仔细聆听,能听到院中有孩童欢笑的声音。除此之外,便是她自己的心跳声。噗通、噗通。那是期盼的声音,也是忐忑的期盼。沈轻稚对戚小秋点了点头,戚小秋便上前一步,在门上轻轻扣了四下。院中立即就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谁呀?”说话的大概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声音很是轻灵,戚小秋便答:“我是今日过来约络子的,这会儿来取。”那少女又应了一声,道:“好的娘子,您等一等。”沈轻稚紧紧盯着那紧闭的房门,她的手指死死掐在手心里,自己却感觉不到疼。不多时,里面便传来开门的声音。那扇有些斑驳的桦木门扉缓缓而开,紧接着,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沈轻稚的眼前。说熟悉,是因为这张面容陪伴了她十几年光阴,说陌生,则是因她曾经的娟秀容颜被岁月侵蚀,已经变成另一个模样。她老了,而她还年轻。沈轻稚眨了眨眼睛,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奔涌而下,落在衣襟上。屋里的中年妇人起初只是呆呆看着陌生的夫人,不知她为何要哭,待她的目光落到她那双深邃的桃花眼眸时,一股熟悉涌上心头。中年妇人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她哆嗦着嘴唇,惊讶地看着沈轻稚,颤抖着手狠狠捂住了嘴。她不是怕自己哭出声,她是怕自己喊出不该喊的名字。在冬雪震惊的目光中,沈轻稚留着眼泪冲她点头。是你。是我。
也还是我们。相比于死而复生, 故人重逢的沈轻稚,冬雪的情绪更难压抑。她几乎是失去了一切后背井离乡,一个人来到陌生的国家生活, 在她心里, 她是替沈轻稚活下去的。她背负着另一个人的人生。那种失去的痛苦,沈轻稚最能体会。见冬雪几乎泣不成声, 沈轻稚便上前一步, 温柔把她抱在怀中。她轻轻拍着冬雪的后背,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不是还好好的吗?”“傻丫头。”犹记得当年在大夏后宫时,她那时年少,战战兢兢被分到了贵妃娘娘的寝宫,可当她吓得不敢抬头的时候,一道温柔的声音却叫她:“傻丫头,有什么好怕的?”是啊, 有什么好怕的?贵妃娘娘这么温柔, 这么体贴, 这么宽仁, 她确实没什么好怕的。后来她就再也不怕了。她一心跟着沈轻稚, 跟着她从繁华到落尽, 陪着她经历了失去了至亲的痛苦, 陪着她在寒雪宫里艰难挣扎。那十几年里,她都没再怕过。可是娘娘不在了, 那个会笑着给她甜枣, 让她不许哭鼻子的沈轻稚已经死在了那个冰冷的冬日, 她心里最亲的人,再也不会叫她傻丫头了。冬雪听到这一声傻丫头,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彷徨和悲戚, 她嚎啕大哭起来。“呜呜呜,你,你怎么……”即便在这个情绪崩溃的时候,冬雪都没敢多说半个字。她只是呜呜咽咽地哭着,就像当年听到沈庶人的丧钟时那样,痛哭失声,悲伤不能自已。沈轻稚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感受到她身上的颤抖和悲痛,她眼里的眼泪如珍珠般无声滑落。她同样悲伤,却又有中久别重逢的喜悦。院内的两个小丫头吓傻了,站在那不敢吭声,戚小秋则警惕地守在门外,挡住了亲卫们的目光。沈轻稚安静等了好一会儿,等到冬雪终于平复下来,她才哄着她道:“好了,咱们进家里头说话吧。”冬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