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严旨, 无诏不得入。求殿下勿置臣等于炭火之上
不关你的事,你退下,叫刘凤之来见孤。
羽林右监左右为难,只得道:中郎将今日未当值,烦劳殿下稍候,臣这就使人传讯去御前。
做了个手势,望楼上卫士得讯,挥舞旗帜,向里传讯。
朱晏亭等了一会儿,本能感觉不对劲。
陛下昏迷,御前风云莫测,明晦不定。若此刻有人在他左右,能垄断上意,代行君令,必然会下旨遣返。如果真的有人代行玉玺,将立即奉旨回未央宫,再无转圜的余地。
她心中忧思盘桓,视线沿着长长阶梯,一直望到顶。
桂宫的明光殿,顾名思义,恢弘堂皇,昼夜光明。
皆以金玉珠玑为帘箔,土木衣绮绣,处处明月珠。阶梯合九九之数,自下往上看,如天阶登云霄。
骄阳正烈,宇廊金色灿烁,玉阶白的发光。
她双目被阶梯上倒映的光刺得发疼,面上却露出了笑容,转目前视羽林右监:今日午时,孤觐见于兰台,陛下口谕召孤随侍。因孤在后更衣,延误些时,紧随御驾而至。孤奉旨登明光殿,不敢拖延。你等要拦,就执槊横刀来拦。
说罢,拂衣从容向前。
卫士手槊锋粲皪刃光映她面上,她却仿佛对着的不是刀兵,莲足生风步摇也未动。
顿时,哗的一片刀兵坚甲撞击之声。
近处的几个郎官往后退了几步。最当先执槊的那人不过是个少年郎,在她的逼压下,颤巍巍生惧色,汗水如瀑,黝面如洗,手放在刀兵上,吞口刀鞘都在颤抖。
殿下
朱晏亭脖颈便在槊尖三寸之处,她莞尔一笑;你要对孤不敬?
足下不停,迎着槊锋直撞向前来。
那少年郎唬得双足发软,手忙脚乱的后撤长槊,撤的太快,竟一下跌在了玉阶之上,想到险些便要伤着皇后,腿脖子转弯,半日都站不起来。
有过则改,赦你无罪。朱晏亭垂目掠过他,翩翩饶过其身,一步踏入了禁内。
这一下连羽林右监都吓住了。
他脸色豁然发绿,连连唤了几个名字,但谁也不肯当出头鸟差点伤到皇后那个少年郎,还面如土色,没能爬起来。
右监手握在刀柄上,又颤着放开。眼睁睁望着朱晏亭衣袂拖阶,沿着玉阶不疾不徐拾级而上,当真如奉了御诏一般。
他心中万念纠缠,汗下如瀑,冠下湿了一重,一念之差,最终没有挥下手。
周清溜到一处栏杆后窥视,远远看见皇后竟然已经孤身闯入了禁中,暗骂羽林军无能。
但他看到长长高高的阶梯,又稍稍松了口气。
因皇后强闯,虽羽林军畏她淫威未能拦住,但好在没人敢来搀引。
九九八十一数的长梯,整块整块高足两尺大石砖凿成,又正逢烈日底下。便是宫中深养的洒扫宫人都懒于徒步登上。
更遑论这等烈日底下。
皇后这日依诏还宫,身着青上缥下、裙裾绣繁复穗状流云的沉重礼服,空桑九兽黄金山题,凤尾簪、白虎珥珰、金玉臂钏、肘系香囊,还有腰间沉甸甸翠琅玕。
从此处往下看,那小小一团幽影投在庞大玉阶中央,似广袤原野当中一点云痕。
关中可以将人烤化的八月烈阳照耀着,白色玉阶明晃晃亮成一片,皇后长身之浓影缩得只足下半弧,投在阶上。身影像是从未移动过,却又像在极缓的步步靠近。
她浑身华灿,莲步姗姗,望在周清眼中却如神煞修罗。
周清从背脊里泛出凉意来。
转身逃也似朝禁内奔去。
他凭着年老资历,获中常侍之衔,与曹舒同样头戴貂蝉华冠,平日稳重似对潭老木,今日却跑掉了貂毛尚不自知。
寻到几个共谋,在暗处筹谋。
一合计,皇后来意昭彰,正为控制御前,控制太子而来。
若叫她掌控了御前,则大事休矣众人如临大敌,双股站站。
便有一个小黄门说:刘司命不是很能耐,吹嘘有他坐镇,北辰无邪祟敢侵,平日欺压我等,逢见真神又漏了陷?
刘司命便是说的羽林中郎将刘凤之,此人深得圣宠,神鬼不认,黄白不侵。一柄刀往禁中一立,说是天王老子也要伏首。他煞气极重,这两日已斩了数人,这才震慑住御前,不至有动乱。因其掌控生死,被内监将司掌生死的大司命与他作了骇称。
正当内监等怨他空有其表时,一人奔来传讯:动了,集百士,持刀斧。
内监等皆为之精神一振。
此时,那道由刀斧和箭弩、坚甲组成的铁壁像一刀冷森森的刀,横在行道之上,斫断皇后靠近明光殿的前路。
刘凤之身披坚甲,手持出鞘利刀,狰狞面上疤痕累累,竖立当中,似一樽铁人。
唰唰一片响,是铁甲锐士集结成阵,尽皆拔刀出鞘。
嗡嗡阵阵声吟,是稍远处、望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