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煜辉说,你知道我的小叔为什么自杀吗?我曾告诉过你,他原是个画家,在那个领域有些名气,或许大多数的艺术家都有些神经质,画的有多好,个性就有多鲜明,敏感、脆弱、傲气、不屈、极端,不擅人际交往。他在生活上很依赖我的父母,吃穿住行都是母亲操心,甚至他的钱也交由她打理。因此,当我的父母突然牺牲的噩耗传来,不止对我,对他来说亦是最沉重的打击。
面对舅舅们对我抚养权的强势争夺,及后来提出的苛刻要求,他毅然放弃绘画,成立运输公司,在商场摸爬滚打数年,我知道他经营的很辛苦,从来没有过的辛苦,他的性格不适合做生意,若不是舅舅们暗中帮助,他的公司根本不可能撑下去。你当他不知道吗?他知道,所以即便清楚孟毅仁是个怎样的人,为了曾视为粪土的金钱,他也不得不低头。
虞娇,你知道贩运毒品罪、对一个清高的艺术家来说是怎样致命的指控吗?他最敬重的哥嫂正死于毒贩的枪口下,他比谁都恨他们,却因同样的罪名被拘捕并羁押,接受没日没夜的审讯,冯队他们的审讯手段主以突破犯人心理防线、使其精神崩溃。你那些录音证据经过深挖,过度理解,再加孟毅仁事先设下的圈套、其他人的口供,邱耀华昏迷不醒,条条都指向小叔是主犯,他满腔冤屈,无处申辩,更愧对我因他而被毁的前程,只能以死明志,企望案子得以重新审查,还他清白,还我未来。
回忆令人悲痛,纵然过去了这些年,再揭伤疤,创面仍然血肉模糊,他神情沉郁:“我常想,你但得信任我一点,爱我深一点,对我坦白一点,哪怕旁敲侧击的提醒我一点,悲剧都不会以这种形式发生。”
虞娇默然,有口难言,半晌后才道:“做为缉毒卧底警察,我也有严格的组织纪律要遵守,身处危险的环境,面对毒贩的反侦察,我的言行举止稍有不慎 ,就会使整个侦察计划全盘皆输,队里所有人的心血前功尽弃,这些坏蛋将再度遁逃,抓捕他们又不知驴年马月,他们会继续为非作歹,危害社会,多留他们一日,就会有更多的人受其荼毒,更多的家庭家破人亡,我来自吸毒村,历过生离死别,没有谁更比我懂得沾染毒品后的万劫不复我每走一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我不能因为你和你的小叔而冒险,让真正的毒贩逃脱法律的严惩,令更多的毒品流向市场。可能你觉得我很轴,死脑筋、不懂变通,没有人情味,但我亦有自己的立场,职责和信念。”她走到程煜辉的面前,拉了拉他的胳臂,仰脸看他:“你能理解我对不对?你是最明事理的人!”
若这种事发生在别人身上,程煜辉觉得他能够理解,甚至还能讲出很多大道理以慰人心,但当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又另当别论,他承认自己是个有私心的俗人。
他在少年时痛失双亲,成年后又失小叔,遭女友背弃,他所承受的伤害又有谁能懂呢!
程煜辉不落痕迹的抚落她的手:“虞娇,你我若不曾有过感情,只是同事关系,你做的这些事,你的立场、职责还有你的信念,或许我在恨过后会去尝试理解,并让自己释怀 但人真够双标的,你能宽容外人,却对至亲苛刻。
虞娇含泪道:“五年前宋处长和冯队在得知我和你相恋后不近人情的严厉,我那时表面接受,心底却是不服,觉得他们是老古板,不懂爱情,这五年来我一直在反思自己的行为,逐渐明白了他们的良苦用心,程煜辉,我为给你造成的伤害道歉,虽然说这个有些晚了,若是时光能够倒流,我会以另个面貌出现在你的面前,不再放任感情自流,若还是无可避免的爱上你她的眼泪滑过面颊:“我会等待,等待一切尘埃落定后的缘份。”
程煜辉此时的感受是复杂的,虞娇的话无疑是真诚的,但他又有种说不上来的不是味儿,曾经热恋缠绵的画面忽远忽近,忽深忽浅的晃荡着,小叔手捂流血的胸口翻身坠楼在晃荡中穿插,他的心底茫然又酸涩,看她流泪又忍不住伸手想去擦拭这时手机响起,是刘家宏打来的,他吸口气,侧身皱眉听着,再嗯了一声挂断,转而对虞娇道:“敏昂在芒市机场被昆明警方抓获。局里临时召开紧急会议,通知我去,宋局长和刘家宏都在。”
虞娇因他的拒绝而低落,却再听到这个消息后精神一振:“萧龙冒着生命危险设的局没有白费!”抬眼看程煜辉手插裤袋里盯着她,立刻意识到什么,连忙道:“我这就走。”把扯烂的裙子塞进拎包里,赶紧要离开时,却听他平静道:“很晚了,你先住这里,明早再走。”
她怔了怔,顿住步不知所措,程煜辉则去取下衣架上的外套穿:“这会议根据刘家宏的尿性,不到明早结束不了,有什么消息,我会及时通知你,和萧龙。”
虞娇走上前,低头替他拉拉链,再把衣领翻整齐,踮脚亲了亲他的脸颊。
程煜辉的背脊微僵,看着她喉咙微滚,终是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萧龙睡到半夜,被敲门声惊醒,是吴莫,叫他去203房,秦北找他们,看看表,才半夜四点钟,骂道:“他都不睡觉的吗?”吴莫走在前面:“还不是为敏昂的事。他知道的太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