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周六那天的事,兄妹二人默契没有再提。盛圆圆上学后,有了其它事分神,渐渐不再过分在意。
周一开始下暴雨,噼里啪啦一整天,雨水仿佛要把这个城市灌满的势头。盛圆圆和同学聊天时,忽然记起来,自己卧室的窗子没关。她急忙向老师请假,但下午有考试,老师没批。盛泽川的电话没打通,她只好编了条短信发过去,祈祷盛泽川能早点看见。
放学后,盛圆圆飞奔回去。门一开,她都惊呆了。满地的水,作业本试卷和书湿哒哒贴在桌面,碰一下就碎。而靠窗的床成了块吸足水的海绵,简直是灾难现场。
盛圆圆站在水汪汪的屋子里,脑门上的青筋一抽一抽。
地上和桌上的水痕都算简单,拿拖把和抹布就能处理。唯独那张床,让人束手无策。床垫带床褥湿个彻底,需得搬到太阳底下暴晒。
她正头疼,盛泽川回来了。盛圆圆满脸愧疚认错,我早上把窗户打开,没想到会下雨。对不起,哥哥。不过你放心,我一定把房间收拾干净。
眼前的姑娘表情羞愧焦灼,潮湿的鬓发糊了满脸也没心思去弄。短袖衬衣被汗打湿,一块块贴着胸口,隐约显现出胸衣的形状,底下嫩白的脚也被水泡得发皱。
盛泽川移走视线,抬手松开领带,摘下腕表,将袖口卷起,露出一截漂亮的腕骨,东西给我,你去我房间写作业。
我可以帮忙。她怎么能好意思将烂摊子给别人收拾。
不用,盛泽川伸出手,一点不容拒绝,拖把给我。
盛圆圆抱着书包走到主卧,惴惴不安回头看。这一眼引起了盛泽川的注意,他直起身,淡声吩咐:关上门。
哦,好。
门板很薄,稍微凝神便能听到外面淅沥沥的水声。盛圆圆写完物理,支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怎么没声了?
咚咚咚。房门有节奏的响了三下。
盛圆圆做贼心虚地放好相框,蓦然转身,请进。
盛泽川手拿一叠新被套放在床上,这几天你睡主卧。
哥哥呢?
客厅。
她呐呐问:床垫是不是被泡坏了?
盛圆圆一脸完蛋,我闯了大祸的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水是她泼的。盛泽川手搭在门把上,同她对视,晾干就行了,你睡觉吧。
盛圆圆点点头,长吁一口气,好险。
翌日晚上,盛圆圆和周玉娇汇报过自己的学习情况,末了,周玉娇问:这几天乖吗?有没有吵到哥哥?
她趴在床上,小腿在半空摇摇荡荡,哥哥每天回很晚,我都睡着了,怎么会吵到他?当然,把哥哥赶到客厅睡觉,她有点良心不安,好在床垫摆在大阳台通风,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周玉娇皱眉,你怎么不知道关心下哥哥,小没良心的?
他才不想要我的关心。
盛圆圆泄气,脸上透着低落的神情。周玉娇叹息:小时候不是挺爱找你哥的,现在别扭什么。妈一早就跟你说过,你哥不回家住,那是和他爸的关系,与咱们无关。别一天到晚觉得是因为你,你哥才不回家。
盛圆圆无意识揪着玩偶上的绒毛。
*
盛泽川生母去世不到一年,盛平就和周玉娇结婚。进门时,周玉娇肚子已经显怀。盛泽川在家住到小学毕业,初中一直住校。
他寡言,说话从不给盛平留情面。一旦回家,家里气温能直降到零下。盛平管不住他,所以给生活费的两条要求:不许把女同学肚子搞大,不许学别人碰毒品。
周玉娇也做过几年老师,在学校执行的是学生没有好坏之分,人人平等。但等到自己孩子身上,这套理论显然不成立。
她觉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于是反对盛圆圆靠近盛泽川。小孩子不是笨蛋,家长以为自己做得隐晦,她们便不懂,实际她们敏感聪明,什么都看在眼里。
盛圆圆记得,一旦自己想去找盛泽川,周玉娇就支使她做事。每回过年盛泽川回家,那几天她大部分时间只能在房间里写作业。
周玉娇在对继子的生活方面,确实没人能从她这儿挑出多余的毛病。只是保守的她本能防备这种如风般捉摸不透,不受她掌控的孩子。故而情感上没法走心,来了就是客,不来就当没这个人。
高中后,盛泽川逐渐脱离盛平的经济支撑,搬到亡母的房子。双方似乎都因此找到了平衡点。而盛泽川自己,则慢慢褪下散漫和轻怠。人还是那根冷刺儿,锋芒却敛了些。
或许是继子的改变,让周玉娇认识到自己思想上的狭隘,关心他的次数开始频繁。盛泽川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同她这个后妈说话还算客气。对盛平还是老样子,真正做到了冤有头债有主,是非分明。
周围有些嘴碎的说话不中听,每每拿家里的事来盛圆圆跟前逗趣儿。
你哥就是被你挤走的,你还不去把他接回来?
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你买新衣服,买大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