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雄郊外一间简陋的小屋中,海沙帮的四位堂主正在窃窃私语,五人都是粗手大脚,衣衫敝旧,皮肤因为常年日晒而粗糙黝黑,满身海腥味,与这里常见的渔民无异,屋子正中央摆着一个制作精细考究的细木工小箱子,四角包铁。箱子上有暗锁,上面还用白漆写着“高雄国民学校”“一级管控”和一串数字。
“总舵主!”四人一起站了起来,海沙帮总舵主沙兆登走进门来。此人四五十岁年纪,黑面短须,头戴斗笠,穿一件“新生服”,和高雄这里遍地都是普通百姓没什么区别。
沙兆登点了点头:“非常好,此次盗得髨人重宝,各位兄弟功不可没。”
众人都道:“全仰帮主神机妙算!”
沙兆登道:“动手吧。”几个人拿起撬棍一起动手,三下五除二便将木箱拆开,清去里面乱七八糟的填充物,露出一只铁制的小箱子来。
沙兆登研究了半晌,说:“这个铁箱上定有机关,这几个机括上的数字看起来应该是外夷的数码,凭我们的本事怕是破不了。”
天玑堂堂主郑长生说:“让老孙把那个铜匠叫来,把箱子弄开不就行了。”
开阳堂堂主寻朝辅说:“这可不成,万一里面的宝物不耐热,岂不是毁了。”
沙兆登提刀在保险箱上砍了一刀,留下了一道划痕:“这箱子倒也不是坚不可摧,咱们便用水磨功夫,不断换人,用小锯和锼弓子昼夜不停地锯,大不了多费锯条,早晚有一天能弄开。”
寻朝辅道:“只是未免也太慢了。我们盗取髡贼重宝,髡贼如今虽未全城大索,但是这些日子里私下逻察甚严。我们在高雄不宜久留,还是带着宝贝速速离开了此处,回高州再做计较……”
“回到高州又能如何?”郑长生道,“高州亦非净土。澳洲人步步紧逼,还是要及早另谋出路才是!”
“出路,出路,你且说说,这出路在哪?”寻朝辅不耐道。“如今莫要说雷、廉、高、琼四州都俨然是髡贼的地盘,便是声名显赫的郑芝龙郑当家的都被掏了老巢,连性命都丢了!再说我们这些人,包括下面的弟兄,都是这下四府的土着,如今又能去哪里?”
寻朝辅劝解道:“两位兄弟!莫要着急,高州再不堪,也是发家的根本。我们的地盘还在,只要小心蛰伏,澳洲人一时半会也顾不上我们。当今之计,还是尽快离开高雄。这孙海宁虽然过去亦是帮中的堂主,但是被俘日久,是不是可靠很难说,若是被澳洲人抓住了,怕是即刻便会将我等出卖……”
说罢,众人都将目光转向沙兆登,听他的决断
沙兆登,南直苏州府吴县人氏,父祖皆为机户,家中颇有余资,因此也曾入学为童生。然而三十五年前,他一家因织造太监孙隆的暴敛横征而破产,紧接着又因参与苏州抗税而获罪下狱,祖父死于狱中,他和父亲、叔父还有堂弟沙玉阳被发配雷州。
父亲未到雷州便病死途中,两年后叔父也去世,在流放地雷州卫下石城守御千户所,他结识了郑长生、寻朝辅、林丹阳这三个军户首领,沙氏兄弟与这三人义结金兰,最终一起发动了兵变,杀了两个百户,逃亡做了盐枭。靠着沙兆登过人的胆略和兄弟齐心,混迹江湖三十年,终于成了这广东下四府最大的帮会海沙帮。
海沙帮除了贩运私盐,还做些销赃和走私的买卖。有时候也会跟随某个大海主出去“捞一票”,但是除了偶尔前往越南之外从不离开高、雷、廉、琼四州洋面。对于他们来说,海盗只是副业,贩盐、销赃和走私才是主要的收入渠道。
可是自打澳洲人渗透进入了雷州,海沙帮的好日子便到头了,不但先后丢失了雷州、廉州的地盘,连高州也渐渐地待不下去了。澳洲人虽不是官府,却比官府厉害的多,切断了海沙帮的财源之后,海沙帮的势力日渐萎靡,渐渐地便维持不下去了。沙兆登此次盗宝,实话说也是迫于无奈的狗急跳墙之举,冀图以此来一举扭转局势。
沙兆登道:“咱兄弟已经等了这许多日子,也不差这一时半刻,髡贼这会必然是内紧外松,等着我们出逃的时候一举擒获……”
“我只怕留在这里,夜长梦多啊。”
“要不,把孙宁海灭了口……”
沙兆登摆手道:“还不到时候。这箱子还得让他找人打开。打开了,我们才知道东西对不对。若是不对,千里迢迢冒险带回高州也无用。”
众人点头。
“这几日便设法将这箱子打开,不论是否真假,你们都尽快回去。”沙兆登道,“髡人如今势大,与他们来硬的是不成了,只有化整为零,等待时机。最近风声紧,回去之后让弟兄们各自回家,不要再轻举妄动,你们几位互相之间无事也不要再见面。我回高州之后,自然会设法联络你们的”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