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个异教“祖老”的回归,原本相对平静的村落开始出现了反抗的火苗。在她的鼓动下,很多村落不但开始拒绝缴纳贡赋,还袭击他派去的征收队。
巴斯滕不得不发动讨伐作战,虽然讨伐作战取得了一些战果,平定了近处的一些村庄。迫使他们重新纳贡,但是超过一里格以外的区域,这种讨伐就变得代价沉重起来。
全副武装的深入丛林,即使有道路和船只,亦是一件非常辛苦危险的事情,当地村民在沿途可以任意伏击讨伐队。而且他们的队伍中还有大量的达雅克土人。原本他们大多已经退入了偏远的丛林,对巴斯滕的人来说只能算是难以捕捉的猎物。而现在,达雅克人成了危险的猎手。在他派出的分队的路途上用有毒的弓弩伏击,迅速的斩下人头然后遁入丛林。
纵然这种伏击只能算是骚扰,也足以使人数有限的讨伐队在抵达之前就精疲力竭。袭扰的队伍中又出现了大量的本地的达雅克土着
这种伏击尽管死伤不多,但是对派去分队的士气打击极大。很多士兵拒绝出动。这使得他的巩固统治的计划泡了汤。
即使千辛万苦抵达了村寨,要么敌人已经人去楼空,只留下一座空村,要么村寨已经变成了堡垒。不但有充裕的武器和防守器材,还有火绳枪,这使得村寨的防御力大幅度提高。精疲力竭的讨伐队很难讨到什么便宜。在敌人的坚壁清野下只能无功而返。
傍晚时分,用过晚餐的丹巴斯滕斜靠在总兵府书房的藤椅上,边上的半瓶格瓦斯放着有半个多小时了,气已经散尽。这消暑的饮料再也无法平复他的烦闷。
此刻他已经陷入了某种困顿之中,连桌子上的战利品清单都不想再看了。要知道半个多月前,任何挫折和困难,只要翻看一眼这份清单就足以让他的精神振奋起来,咬牙坚持。
黄家在此地经营多年,百年来积累的财富相当可观。光是在黄家的总兵府就花了五六天功夫才把财宝清理出来。只是这里的财宝就让他大开眼界。至于市镇上和周围村落里的财富,他赏赐给了雇佣兵和海盗们--这也是许诺给他们的报酬。
那时候,巴斯滕是多么意气风发呀。他手握婆罗洲奴隶贸易经营权,又既将成为北婆罗洲的主人:大王已经许诺由他来经营黄家在北婆罗洲的地盘,只不过要将以前黄家的缴税提高两倍——巴斯滕认为要做到这一点毫无问题。他还有着许许多多的计划:他已经向婆罗洲的不少华人社区的首领派出了使者,准备充分的利用这一次的战果来拓展种植园和贸易网络。同时,吸引更多的华人移民到山八港来。
这里在他的统治下一定会变得更加繁荣。而他,将作为这里的第一任总督,名垂千古!望着远处的基纳巴鲁山的时候,他甚至起了要给这座山起名为安娜·巴斯滕山的念头。
然而巴斯滕现在却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冒险了。澳洲人的态度转变令他猝不及防。他原以为澳洲人不会在意这个地方。说起来,澳洲人在这里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利益吗?他可从来就不知道黄家和澳洲人有什么贸易往来。难不成这些中国人有什么魔法迷惑了澳洲人?
他想不明白,但是有一点都是他明白了。那就是VOC已经派人来通知他,如果他不能妥善的处理和澳洲人之间的关系的话,VOC将不再承认他是公司的雇员,并且如果澳洲人要求的话,会将其逮捕移交给澳洲人。
巴斯滕很清楚,公司为了维持贸易关系,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想到阴魂不散的黄家女巫,巴斯滕的右眼皮抽搐了几下,这让他想起了从中国水手那里听来的一个迷信说法:左眼皮的跳动预示着会有一笔横财,右眼皮的跳动着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灾祸。巴斯滕对这个迷信嗤之以鼻。出于无聊他就这个迷信进行过调查,在船只碰到风暴或者触礁、海盗这样的不幸事件前,包括那些中国人在内的水手们并没有事前发生右眼皮跳动作为危险的预兆。而同样的这次在谋夺黄家之前他也没有观察到左眼皮跳动的情况。显然这不过就是一个荒唐的迷信,他也把这项内容写进了他的日记,作为对中国人研究的一部分。
他走到窗前,跪下默默地祈祷。如今他多少有些黔驴技穷之感。他知道“游击战”只是开始,接下来,黄家势必会发动一场声势浩大的全面反攻。他要能抵挡过去,才有可能和澳洲人进行一次谈判。如果他失败了,那什么都不用说了。连性命都保不住。
窗外,山上的乌云愈发浓重,他想起他的安娜的母亲吟诵过的中国诗歌“黑云压在城堡上,几乎要把它压垮”,这是多么真切的比喻!
祈祷完毕,巴斯滕走出房间,今晚的夜色格外黑暗,厚厚的云层不仅挡住了平日里给船只导航的漫天星座,连月亮也不见踪影,整个天地只有他脚下的总兵府还存在着光亮。
在总兵府的另一头,他可以听到雇佣兵和水手们喝醉时的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