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昀沉吟片刻,而后对鹿升说道:“你要伸冤,你有什么冤?”
鹿升愣了愣,而后毅然抬手回道:“陛下,先父无端遭遇妄杀,难道这不是冤吗?若陛下有意袒护毕冲之,对其罪过视而不见,小民只能说天子无德,人间无道,便是陛下要将小民碎尸万段,小明也要这样说。”
赵昀看向鹿升,目光越来越凌厉。
赵昀冷冷说道:“你父亲死了,所以你觉得很冤枉?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你父亲说过的话,办过的事,足够让他死一百次,一千次。”
鹿升疑惑不解,脸上现出茫然神色。
赵昀继续道:“你父亲先说卦象大吉,利于出征,毕冲之采纳建议,下令全军开拔,此时这个卦象已经传至全军,八万将士每一个人都知晓,大家信心大增。
然而出征之时,你父亲又说卦象变为大凶,不利出征。你可知此时大军征伐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以为征战是那么容易的吗?行军计划说改就能改吗?
即便毕冲之下令大军停止开拔,可因为大凶之兆而停止开拔,这就像一个种子种在了每一个将士的心里,你知道这颗种子以后会开出怎样的花,会结出怎样的果吗?
毕冲之明知你父亲卦象已经是大凶,可依然下令大军开拔,难道他不知道惜命吗?”
赵昀的话,顿时让鹿升哑口无言,想要反驳,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赵昀又澹澹道:“你父亲第二次不论测算出什么结果,都应该私下里告诉毕冲之,这才不至于影响军心士气。
军队之中,任何行为都有可能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所以才会有军律如山,违之者死这句话。
士兵做错一件小事,甚至是做梦说一句梦话,都有可能被处死,这在常人看来很残酷,但这就是军中的规矩,最有利于大多数人,最有利于国家社稷的规矩。
你再看父亲干的是什么?他是在动摇八万大军的军心!毕冲之杀他,于军中而言,有何过错?”
鹿升渐渐低下了头。
赵昀又道:“你去看看军伍之中,有多少人因为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路就被处死的,难道他们的罪过该死吗?不该死,可是放在军队里面他就该死!”
赵昀的话,字字句句都是落在鹿升的耳朵里,同时也落在所有百姓的耳朵里,百姓听了,都是赞同,理解。
是啊,行军打战,容不得一丝差错,当初毕冲之率领大军开拔,如此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说出征大凶,大军要败,军心受到影响,毕冲之不杀他又能怎么办呢?
鹿升心中仔细思量,他虽然心有不甘,但已然无话可说,最后掩面离去。
毕念一颗心落了地,感激地对赵昀说道:“臣,谢陛下为家父正名。”
“无妨。”
赵昀轻轻摆手,最后目光看向毕冲之的棺木,心中也是有些伤感。
之后的半个月时间,阵亡将士的尸骨陆陆续续全部都送回了邕州,而后又被统一安葬在将军山。
知州顾春已经命有司在将军山建造陵园,每一个将士尸骨都得到妥善安置,赵昀甚至多次前来祭奠,缅怀他们。
同时,也有许多百姓自发的来到这里,他们带来纸钱,香烛,在那些不认识的将士坟前磕头跪拜,表达尊敬之情。
邕州与自杞国接壤,乃是边界地带,多少人受到自杞国的欺压,甚至有的家破人亡,如此之下,他们对自杞国自然仇视,对战死将士自然份外看重。
等到一切事了,赵昀也应该离开邕州了。
这一天,邕州文武百官,还有能来的百姓几乎都来了,他们虔诚的恭送赵昀返回行在临安。
赵昀最后看了一眼众人,目光最后定格在毕念,陈霸天等将领身上。
赵昀澹澹说道:“事情先到这里,以后的事,朕自有安排。”
毕念等将领自然知道赵昀的意思,他们齐齐跪地拜谢,道:“臣等谢陛下隆恩。”
赵昀离开邕州后,毕念,陈霸天,张碧青等人并没有回归原处,而是依旧驻扎在邕州。
此举,一为防备自杞国突然出兵,袭扰邕州。二为再度征伐自杞国,时刻做着这份准备。
赵昀早有明言,待到那棵树苗开花之日,便是再度出兵之时!
毕念等人便是在这颗树苗边搭起帐篷,住下,日日期盼,只盼树苗早日开花。
对于他们的热切期盼,赵昀自然也是听之任之,没有过多干涉,准许他们驻扎在邕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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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回临安的路上,赵昀也是渐渐调整情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