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琅城,是一座山城。
高山嵯峨,岩石磊落,倾侧蒙回,下临峭壑,行者扳缘,牵援绳索。
披发纹面的高定,这位曾是汉家朝廷的越嶲夷侯,总管越嶲周边大小上百部落,如今挥鞭东指,盘踞堂琅城这座朱提险地,对数十里开外的汉阳城虎视眈眈。
东有涂水险要,最宽阔处广六七百步,深数十丈,水流急湍,非识得此间水文者,难以渡过。
这日一早,高定没来由的心慌意乱,天刚蒙蒙亮,高定就披上锦裘,踏上堂琅的城头,望着不远处的高山。
前几日,手下的夷卒密报,说看到了自汉家石门关内,开拔出大量的汉家士卒。
他们躲在朱提深山的不起眼石缝中窥探几日几夜,发现这次出动的汉家军队连绵不绝,长影纵贯数十里,旌旗蔽日,马蹄雷鸣。
汉家军队的人数规模已经不下百多越嶲夷部落!
这也是高定几日来心烦意乱的主要缘由,百多越嶲夷部落就是自己的全部家底,其中三万夷卒,押送畜群、粮草、战马的奴隶也有数万。
雍闿那个家伙不是说,汉家的军队早就被东边的吴国歼灭大半了吗,那这么多的汉家军队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突然有这么多的汉家士卒冒出来,高定心绪不宁,连忙是将自己的心腹爱将鄂焕叫了回来,这才稍稍心安了一些。
见到高定亲自登上了城头,统率前部兵马的鄂焕来到了他的身边。
身长九尺,面目狰狞的鄂焕,在身高不足七尺的高定面前,低下了他那丑陋的头颅:“夷王,某麾下夷卒探听到的消息,李恢那家伙的兵马近来调动频繁,盘羊道、牂柯道两方的汉军攻势突然变得勐烈的不少,还有一队人马正在摸向咱们在的堂琅……”
高定作为越嶲夷王,受到汉家官方的抚恩,曾亲自涉足成都,见到汉家朝廷的封疆大吏,慕习过汉家的威仪和礼节。
与曾经自大到与汉家天子试比疆域广袤的夜郎王不同,越嶲夷王高定见识过汉家的强大。
高定深知这只勐虎在病弱无力的时候,自己尚能蹦跶跳窜一些。
若是它掉过头来专心盯着自己的时候,即便他病了,软弱无力,也能随意咬断自己的脖颈!
汉家有一句话“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所以,高定在接到南中出现大量的汉家军队后,立即召回爱将鄂焕,收缩兵力,龟缩在有天险可守的堂琅城,探望着汉家军队的下一步动向,再做打算。
前几日还意气风发地进攻汉阳城,现在却被不知数量的汉家军队闹的焦头烂额,高定也是怒极,一巴掌拍在堂琅城头上,恶狠狠地张口破骂。
“朱褒这蠢货,不过是在筰关损失了一些兵马,就缩在夜郎城像只王八一样。还有雍闿,说好了与本王一同出兵朱提,将汉家士卒击退到石门关以北去,却一直不见他的军队过来!”
高定的手有些吃痛,城头上的细小碎尸已经刺进了他的掌肉里,泌出血痕。
未待高定平复心中的怒气,更加不好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一身泥泞的几名夷卒跑回了堂琅城,领头的一人带着竹藤编的帽子,上面插着鸟羽,大概是浸泡过泥水,那鸟羽已经失去了原先的光泽。
高定远远的认出了这人,是俚獠部落的族长,他越嶲夷王的附属部落之一,是一个拥有几千青壮族人的大部落,被他安排在前线驻扎,巡视涂水对岸,防止汉家军队渡河进攻堂琅城。
但看到俚獠族长这一副落水狗的惨样子,高定心里一噔,连忙走上前几步,一把抓住俚獠族长的左衽。
未待高定怒问,这俚獠族长就哭泣着将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夷王,涂水西岸的营寨丢了!汉家兵是夜里打过来的,我部落的勇士兵器都没抓稳,就被他们打乱了,一个也没逃出来!”
高定一脚踢翻被汉家军队吓得魂飞魄散的俚獠族长,暴喝道:“你的部族一个也没逃出来,那你自己怎么不死在那里!”
俚獠族长赶紧从地方爬起来,把自己的左手伸到了高定的面前,乞求他的原谅:“夷王,汉家兵卒打的太勐了,他们在黑夜里就像高山上的鹰一样犀利,他们手里的兵器更是锐利无比,轻易斩断了我手里的宝剑……”
听见俚獠族长如此神话汉家军队,高定气不打一处来,又是一脚踢翻了俚獠族长,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明明是你自己无能,竟敢在这里找借口祸乱军心,简直是找死!”
一听夷王宣布他的死刑,俚獠族长立马朝着高定磕首,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了地砖上,对高定主动说道:“夷王,我是带着汉家军队的传话过来的!”
高定闻言,眯着眼睛对俚獠族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