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庇佑

    消毒，扎针，贴胶带，调节液体流速。动作干净利落，像艺术。

    青年露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

    右手上还有被他自己咬出来的印记。

    “手不要乱动，小心走针。”裴夺说。

    尽管他早已料想到结局。

    “嗯。”

    喂了水，裴夺恰好提着输液架过来，虽然没有穿白大褂，但一举一动都充满了一种医生特有的严谨。

    这种大人物，他得罪不起。

    盛珏却咬了咬舌尖，软弱无力地将自己撑坐起来。

    盛珏顿了一下，顺着张开了唇。

    “不要。”盛珏几乎是条件反射，在理解这三个字的具体含义之前就已经选择了拒绝。

    在信件里，亦绝的厌世和冷漠体现得淋漓尽致，但隐于其后的，是自我厌恶与心灵的封闭。

    青年勉强笑了一下，因为在颤抖，干脆双手捧着杯子，免得水撒出来。

    贺知寒无奈地扯出一个笑。

    “我模糊地想起来了……我得走了，贺先生。感谢您的帮助。”

    贺知寒被这股怒火冲击到，吃惊地张大嘴：“不是，我……”

    贺知寒对盛珏确实没有感情，但对亦绝有。

    “我自己可以，谢谢你。”

    这还真是巧了。

    贺知寒叹了口气，放了手，去给他倒水喝。

    “我怎么……”

    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两个大字——亦绝。

    “嘘，”贺知寒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明天再说，你先睡。”

    盛珏哪里听得见，刚被松开手就不自觉地乱蹭。

    不敢信。

    何况是那么久的朋友。

    “……贺先生？”

    贺知寒沉默不语。

    “行了，放手，赶紧喝。”

    那个盛珏？那个任人捏扁揉圆的盛珏？在向他发火？

    盛珏冷笑着逼近一步：“您？您怎么？难道想说，是为了寻找能帮助我

    盛珏可不在乎他什么反应，径自掀开被子，打算立刻离开。

    果然，贺知寒想，这就是那个“亦绝”。

    “……您刚才说什么？”盛珏猛然回头看他，眼中有毫不掩饰的愤怒。

    胜绝，愁亦绝。此情谁共说。惟有两行低雁，知人倚、画楼月。

    盛珏半昏半醒，被搂起来的时候乖乖的，但是将水杯放在他唇边，盛珏就努力抬起胳膊，自己拿着杯子。

    说来奇怪，当你跟一个人没有交集的时候，你可以在对方失魂落魄、满身伤痕时完全无视；但一旦有了接触，哪怕是点头之交，对于对方的简单皱眉都要忍不住思考一二。

    贺知寒退出app，将手机放在一边，就着压制盛珏的姿势，将膝盖顶在他两腿之间：“我帮你？”

    对于灾难，做好最坏的准备；对于善意，统统拒绝，一个都不相信。

    哪怕此时是半夜。

    于是乎，裴夺去睡觉，贺知寒却不得不守夜。

    贺知寒按照裴夺的说法拔了针，将棉被铺展，盖在盛珏身上。

    盛珏，亦绝。

    如果他真的是……

    贺知寒皱眉按住，有点可怜地仰着头：“我们不会要这样按他一晚吧……”

    贺知寒默了一下，没有松手，强硬地将杯沿抵在盛珏下唇。

    被隐藏起来的，是“愁”字，也是无人可诉的难过。

    贺知寒：“……”

    说来话长。在国外的这些年没有裴夺的陪伴，感情上穷极无聊的贺知寒在某个无所事事的晚上，顺着推荐广告下载了这个app，用的笔名就是狐狸。

    贺知寒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我？我可不会拔针啊！一会儿输液输完了怎么办？”

    盛珏很热，不断出汗，肌肉却无力，眼前模糊一片。

    贺知寒哽住。

    只是，贺知寒忽然唤道：“亦绝。”

    裴夺：“很简单的。直接拔出来，棉签压一会儿，贴个创可贴就行。”

    贺知寒翻了他的手机！

    并非爱情，而是一种因为不需要考虑现实所以说话无比轻松自在的朋友。

    因为隐瞒现实身份，加上贺知寒用“男朋友”刻意误导，至今盛珏都还觉得他是个“姐姐”。

    裴夺冷淡地指出：“只有你。”

    别开玩笑了，谁能容忍小三这种东西登堂入室啊。既然已经造成了伤害，当然是要早点走，别招人厌。

    盛珏口不择言地讥讽：“随随便便翻看别人的手机？这就是您的教养？”

    随着时间流逝，大概是毒品的效用过去了，盛珏开始觉得寒冷，瑟瑟地微颤。

    稍顿片刻，裴夺唇角微微一弯：“还是说，你更希望我彻夜陪着这个‘前任’？”

    盛珏意识昏沉，却强撑着睁开眼。

    盛珏的动作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