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卿 作者:临安教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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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赫连勾月端着药坐在床前,孟烨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冷冽雪松香气,这是他被软禁后见赫连勾月的第一面。
孟烨垂了眸子,盯着赫连勾月身上的深绿皇子袍,上头的雪花还没有完全化开,正被殿中的暖气一熏,慢慢地化开水迹。
两人都没有说话。
赫连勾月吹了一勺汤药,抵在孟烨的唇边,孟烨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拂手打落了勺子,汤药全数溅在了被子上。
孟烨恨恨地瞪着他,紧闭着唇舌不肯开口。
赫连勾月眼中的深沉碰撞嘶吼,他喝了一口药,掐住孟烨的脖子,贴了上去。
衣裳上的寒气一下子就全数压在孟烨的身上,在温热的皮肤上肆虐,无声地冷热碰撞中孟烨呼吸一滞。
喉间的窒息感逼迫孟烨张开口,胡乱用舌尖抵抗侵入的力度,赫连勾月强硬地顶了回去,苦涩的药汁简直是被直直灌入他的喉间,浓烈的药味侵袭了整个口腔,鼻腔,苦得他上颚紧绷,
赫连勾月刚退开,孟烨立时大口大口、急促地喘气,可掐在脖子上的力道却没有松开半分,赫连勾月又含.住一口药渡了过去。
如此反复四五次,孟烨咽下了一碗药,赫连勾月才松开手。
清晰的指痕浮现在孟烨的脖子上,赫连勾月死死地盯着他,捏开他的嘴巴,确认他都吞了下去,才咬牙道:“你不顾忌着自己的命,好歹也要顾忌着你府上人的性命。”
孟烨眼中隐隐有微光波动,闪烁着警惕。
赫连勾月拍拍手,一个亲卫拎着一个人扔了进来,孟烨凝眸一看,被推着跪在地上的人正是侯府的老人。
孟烨猛地睁大了眼,忽然觉得方才的苦药梗在了喉间,他捂住脖子,猛烈地咳嗽起来,五脏肺腑都在抽痛。
赫连勾月使了一个眼色,亲卫又将人带了下去。
“你想用他们来威胁我?”孟烨声音沙哑。
赫连勾月深吸一口气,忍住怒气道:“只要你好好活着,你府上的人我一个都不会动。”
“那其他人呢?燕州的其他人呢!”孟烨眼睛通红,狠狠地盯着赫连勾月,俯身将空碗打落在地,碎瓷散落了一地,蹦在赫连勾月的脚边。
“是你杀了他们,该死的是你,你怎么不去死!”孟烨露出一个凉薄的笑来,“你要是死在我面前,我能活得更好。”
“你想我死?”赫连勾月直勾勾地看着他,目光深沉地盯了孟烨半晌。
“想啊。”孟烨声音轻轻,目光却锐利,“皇子殿下舍得死吗?就因为我这个敌国俘虏的一句话?呵。”
赫连勾月捡起一块碎瓷收拢在孟烨的手心里,孟烨还没有反应过来,粘稠的鲜血已经顺着瓷片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赫连勾月闷哼一声,紧紧握住孟烨的手往自己的胸口又送了一寸,询问道:“够吗?这样你心里舒坦了吗?”
孟烨冷哼了一声,看着他的目光中没有半分波动,他挣扎着手腕往碎瓷上一撞,赫连勾月心神一震,极快地撤了手,碎瓷还是在孟烨的臂膀上划了一道。
“你要是现在杀了我,我心里会更舒坦。”孟烨对自己臂膀上的伤恍若未见。
赫连勾月不顾自己胸口还在流血,伸手拉过孟烨的手,撕扯下一块白布,给他包扎好。
一直冷硬的眼神柔和了下来,赫连勾月低着头闷声道:“就算我死,我也不会杀你。”
孟烨冷笑一声,只觉得荒谬,毁掉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在这里装着深情,真是令人作呕。
意识到孟烨嘲笑的目光投在自己的脸上,赫连勾月犹疑了一下,补充道:“我杀不了你。”
他极浅地笑了一下,一边给他处理伤口,一边道:“我的母亲是雾兰国人,她太蠢了,被一个男人的几句甜言蜜语就骗出了雾兰国,怀着我来到了凉国。之后她才发现那个男子是凉国的皇子,她以为的深切情意不过是那个皇子失意时的露水情缘。他虽身为皇子,但仰仗妻子母家夺位,又想手下忠心,便在一次家宴上将怀着我的母亲赐给了一个喜欢凌虐手段的臣子。母亲怀着我被日夜折磨,忍辱生下我之后,咬舌自尽。我被她带来的一个嬷嬷偷偷藏在泔水桶里偷了出去,我们东躲西藏了八年,终于还是被父亲的嫡长子,如今的太子秦承焘发现了。”
“嬷嬷替我挡刀后死了,我八岁开始一个人躲避秦承焘的追杀,混迹在乞丐、苦力、甚至死人堆里,就为了保住我的这条命,我杀过人,出卖过救命恩人,做过无数忘恩负义的事情。直到我十七岁那年,秦承焘正式被封太子,之后的追杀来的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狠,我一路从凉国逃到了黎国边境,化作香料商人,逃到了燕州郊外,遇到了你。”
赫连勾月抬眼看他,眼中情绪微微波动,似一汪春水起了褶皱,原本冰冷的眸子也透出几分温度来,“你救了我,同时,秦承焘也知道了你救了我。他停止了追杀,想要我成为他留在燕州的一颗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