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穿过雨幕,驶过街道,进了府门,最终在裴府二门外停下。
下人打起车帘子,将伞撑开,裴二老爷接过伞从车内走下。
周围等候的下人们纷纷走过来,裴二老爷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抬起头看到裴二夫人站在廊下。
她远远望着裴二老爷,眉宇中可见忧愁。裴二老爷迈步走过去,到了廊下将伞丢给身后小厮。
“怎么样了。”裴二夫人犹豫着问道。
“已经没事了。”裴二老爷说道,“进屋说吧。”
裴二夫人轻轻点头,等到在室内坐下,下人们将茶水倒好,她又忍不住好奇问道:“你说没事了是什么意思?”
裴二老爷端起茶碗,放到嘴边,吹了吹,浅饮一口,这才说道:“就是事情解决了,秦家不会再因为这件事受到处罚。”
裴二夫人有些不敢相信。
“就,这么容易就解决了?”她问道。
容易?
的确是容易,他什么也没做就解决了。
裴二老爷面色古怪一阵。
“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不容易……”他说道,将适才朝堂上的事情说了一遍,“……原本是两个选择,今日江州先生站出来,便只有一个了……不,他说了那些话,便没有选择了。”
裴二夫人恍然,笑着说道:“江州先生果然大才,仅凭一席话就解决了困扰我们那么长时间的事……”
说是凭借一席话也没错,但他也不仅仅是凭借那些话……还有他身上的名望。
金樽美酒千人血,玉盘佳肴万姓膏。烛泪落时民泪落,歌声高处怨声高。牛羊付与豺狼牧,负尽皇恩为尔曹。
这首诗、这些话,他一个人说或许没有用,但,若是天下读书人都这样说呢?
“姜阅的确是厉害……”裴二老爷说道,抿一口茶,又忍不住感叹道:“今日过后,只怕江州先生之名又要更胜以往了。”
仅凭一己之力,将朝中两派官员月余的谋划全盘打乱……这种事的确是读书人们津津乐道的事,而且做事的那个人还是一代文宗,受万众敬仰的江州先生……
看着他,裴二夫人注意到裴二老爷皱在一起的眉毛。
或许是觉得自己比不过江州先生,心里不甘吧?
裴二夫人随意想到。
“他得名望,我们得秦氏安稳,各有各的好。”她笑着说道。
“嗯。”低头看着桌上茶碗热气腾腾,裴二老爷点点头,不过面上思索之色始终未曾消退。
“只是……”
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总之这件事情就是这样了,不用再担心了。”他说道。
裴二夫人闻言,笑着站起身。
“那我去把结果告诉十哥儿……”她说道。
裴二老爷也跟着起身。
“我也一起去吧。”他说道。
裴二夫人没有多想,两人一同出门,撑伞朝裴君意的院里走去。
这时候裴君意才起床不久,看到叔父两人来了,将两人引进屋内,婢女小草将茶水奉上。
“十哥儿还住的惯吗?”并未直入正题,裴二夫人问道,“有没有哪里不好,或是院里哪里想要改一改,告诉叔母,我找人修缮。”
“一切都好,叔母不用麻烦了。”裴君意笑着说道。
裴二夫人笑了笑,还要说些什么,裴二老爷先一步开口了。
“君意,你是怎么做到的?”他问道。
闻言,裴二夫人一愣,有些不解的看向他。
“做到什么?”裴君意问道。
这个问题也是裴二夫人想要问的,不过裴君意问了她便没有开口。
“今日朝会,江州先生为什么会帮我们说话?”裴二老爷问道。
裴二夫人睁大眼睛,看看对面端坐的裴君意,又看看裴二老爷,有些不可置信。
“你觉得江州先生是因为十哥儿才……”余下的话她没有说,但面上显露的情绪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
江州先生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学生做出这种事?
不是说这样做不好,只是,做这件事不可能是因为一个学生。
裴二老爷没有回答妻子的话,而是接着说道:“金樽美酒千人血,这首诗是不是你写的?”
这首诗适才裴二夫人也听裴二老爷说了,说的时候还带上了自己的猜测。
或许……
曹绍唐与宋世同两人,之所以妥协,多半还是因为这首诗……
若真是他想的那样,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但,这又怎么可能呢?
即便她家十哥儿再好,终究也还是年岁尚小,在外人看来,不过一个黄口小儿……
今次这样的朝政大事,他们作为家中长辈,尚且不可能听信一个小儿之言,更何况江州先生这样的大儒?
“你是不是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