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未免给小水承担得太多。
她明明还很年少。
赵爷爷就是这样教小孩子的么?不明说,只是让小孩一直去猜,去揣摩自己做得对不对?
这是在驯服,不是在教育。
小水从小,就是这样长大的。
她心中忽然腾起一个念头:
——如果小水留在自己身边,会不会有不一样?
“小水……”
她轻声唤。
女孩应声抬起头,眼睛清清亮亮地看着她,“嗯?”了一声。
心里好像堵着很多话想说,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毕竟她跟小水并算不上怎么熟。谭明梨只是抬手,帮她将掉下来的头发顺到耳后去,轻轻地说:
“辛苦了。”
“还好啦。”
赵光水蹭了蹭她的手,弯起眼睛清澈地笑了笑。
低下头,敛去笑,眼眶有点发酸。
刚刚抬头时谭明梨的神情她看得分明,温婉端庄的女人定定地柔柔地望向她,眼里情绪复杂闪烁,最终盛满了温柔的疼惜。
她在心疼我。
这还是第一次。
在赵光水短暂的十几年人生里,她还没有体会到过这种外露的、真诚的温情。
赵光水自幼擅长察言观色。爷爷待她虽然和蔼,但并不容易亲近,寻常的祖孙膝下欢,在赵家是没有的。
爷爷一生位高权重,养气功夫很好,从不轻易将情绪溢于言表。她小时候时时觉得不安,不知道爷爷温和的神情下到底在想什么,希望她怎么做,于是经常揣摩人心,猜测他们的想法和欲求。
七岁之前她甚至从来没有见过妈妈,直到七岁生日宴那天的早晨,她才第一次见到妈妈。
啊,也是在那一天她遇到了梨姐姐。
妈妈容貌美丽,气势凌人。
她有些害怕妈妈,又很喜欢妈妈。因为妈妈好漂亮,还送给她一顶亮闪闪的小王冠,笑着夸她像小公主。
虽然她并不喜欢王冠,也不喜欢蓬蓬裙,但她还是很开心。
毕竟这是妈妈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呀。
她那时年纪尚小,还不懂得怎样掩饰喜爱,之后就整天黏着妈妈,想她多跟自己说说话,多疼疼自己。
直到有一天晚上,她跑过去找妈妈,妈妈仰着脸,手背盖在眼睛上,很疲惫的样子,桌子上散落着酒瓶。
妈妈说:“……小水,不要过来。”
“不要拿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不要讨好我。”
她呆住了。
“我没有……”她嗫嚅着说。
我没有讨好你。她想这样说的。
我只是想让你开心,想你爱我。
这算是讨好吗?她不知道。但她那天晚上茫茫然地跑回去之后,在小阁楼一个人呆了好久才下来。
妈妈不爱我。她忽然这样意识到。
就像梨姐姐答应了她,却不回来一样,妈妈说她是小公主,其实觉得她很烦,不愿意看见她。
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总是不一样。——大人都是这样子的吗?
女人温凉的手指抚过耳际,她情不自禁地用脸颊蹭了蹭谭明梨的手。
不,不是的,梨姐姐不一样。她从来就跟别人不一样。
她喜欢我。
赵光水很确定地这样想。
她会为我感到心疼。
赵光水抬头看谭明梨,女人穿着棉质的睡衣,灯光下气质愈发显得温和柔婉了。目光也柔而静,水一般地垂注在她身上。
她心脏跳了跳,忽然不敢再看梨姐姐。
掩饰般地低头,越发认真地按摩谭明梨的手腕。
……希望梨姐姐没有发现我在偷看她。
谭明梨的手很好看,修长,骨节分明,也没有做美甲什么的,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手臂在灯光下是纤白得像上好的暖玉。
腕骨处微微突出了一块,也很漂亮,有一种微妙的、女性特有的性感。她细细地捏过那块骨头,心中泛起了一点奇妙的涟漪。
梨姐姐好漂亮。
她不知道为什么脸就有点发烫。
房间里一时之间很安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她轻轻地说。
在心中盘桓了很久的诗,终于为梨姐姐念出来了。
谭明梨怔了怔,笑起来:“谢谢。”
又含笑望她:“我们小水嘴巴真甜。”
赵光水也有点不好意思,她自小受的教育并不欣赏太过直接的情感表达,但她还是鼓起勇气说出来了。
而谭明梨给出的反应也很温柔,极大地抚慰了少女年轻又不安的心。
她真的好喜欢和梨姐姐待在一起。能不能就一直这样下去?
“好啦。”
赵光水抬起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