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城上的人不再救援,下方的敌人终究是不再折磨何游鲁,用那杆丁老三丢下的马槊,杀死了何游鲁,并将之挑起插在地上,就在城下显眼的位置,以此来羞辱激怒城头的人。
傍晚,闻无忌缓缓讲述起了长安,这次不是故事,而是单纯说长安。
“长安最大的事就是上元灯节,长安人最会造花灯,所谓五剧之灯九华,绮罗纷错,满城花灯亮起之时,初烁空谷、漫若朝炬,百里皆见光明而夺月色。尽显我大唐国力强盛,万民和乐。”
看得出来,闻无忌应该是里面识字的,且有一定文采的,到底是家住长安,且做香料生意的。在军中,能识字就能被提拔,闻无忌是个合格的长官。
“所有戍边阵亡的人,名字都会在花灯之上,从正月十四夜,一直燃到正月十七早上。长安百万众,莫不竞相观看。”
“也许没人会知道,在安西这座烽燧堡,有过这样一场战役,我们都死在这儿,死得连名字都留不下。”
迎着夕阳的余晖,闻无忌眼中却闪烁着光芒,“长安的人,大唐的人,吃着油锤,喝着羊汤,携妻伴子,高高兴兴的过节赏灯。告慰他们一年的辛苦。没有人会想到我们。”
大家都在静静的听着,萧规手持军旗,身形站的笔直,此刻的他,仿佛和那面旗,融在了一起。
停顿几息,闻无忌坚定的说道:“但这就是我们在这儿的意义,有了我们在边境御敌,就免了长安的人、我们老家的人,在家门口御敌。”
说完这番话,闻无忌叹息道:“谁都不想死,不强求,要守要走可以选。如果谁要走,请先送刘宗器回家,他还年轻,我不想让他爷娘以后都过不上年。”
所有人都沉默了,没有人说走。
丁老三捶了一下身旁的陈行范,此时陈行范已经换回了大唐衣甲。
“我问你,你回来的路上,哪儿没有贼军?”
所有人都看向了老三。
陈行范惊讶道:“啊?都想走啊?”
“别那么多废话,问你哪条路上没有贼兵?”丁老三厉声道。
怀抱横刀,陈行范砸了咂嘴,“烽燧堡后面的山里头,有一条给羊踩出来的小路,敌军应该不知道,但也得试试。敌军三个探路的探子被我给杀了,不知道他们现在发现了没有。”
“算了算,敌军的三千大军,最晚明晨就该到了,到了之后,他们肯定会围山。你们谁要想走,趁现在赶紧滚蛋!”
陈行范不耐的说完,扭过头去。
丁老三背靠城墙,微闭眼睛说道:“你给我听好了,你和南奴子,天黑了,负责把刘宗器送回家见爹娘。”
嗯?大家都有些诧异的看着丁老三,他不是一直吵吵着撤吗?怎么会……
“要是没有这样,我化作厉鬼,也夜夜找你们!”丁老三凶恶的说道。
南奴子和陈行范同时不解道:“为什么啊?”
丁老三睁开双眼,扫视了一下众人,朗声说道:“我想明白了,我是个兵。兵!就是用来保护别人的,不是等别人来保护我。”
“我守!我要让敌军知道,大唐就算剩下一个兵,也要把他们抵御在大唐疆域之外!”
丁老三热泪盈眶,转身朝着迎风飘扬的战旗跪倒,胸口捶两下,“第八团,九死无悔!守!”
不断有人跟着朝战旗跪倒行礼,“剑南道,杨义本,守!”
“岭南道,张丰儿,守!”
“剑南,霍余,守!”
“黔中道,段俊俊,守!”
“关内道,关筠,守!”
“白真陀罗,守!”
……
“守!”
此时此刻,第八团所有人,涌现出无穷的坚定战意,一股视死如归死战不退的气氛,弥漫整个城头。
入夜,满天星斗。
白真陀罗抬头看着天上,朝旁边的段俊俊问道:“哎,哪颗是启明星啊?”
“我儿子都知道,你不知道啊?”段俊俊跟着仰头。
“特奶奶的,占我便宜……”
众人哄笑起来。
丁老三打水回来,每人送着水壶,“嗨,星星有啥好看的?安西城最好看的,就是那朝阳,又大又圆又红,跟俺婆姨做的那糖饼似的。”
“丁老三,你就是饿死鬼托身变的。”
“滚球……”
这边,闻无忌抱着一袋干粮和三个水壶,一瘸一拐的走向了准备好行装的陈行范、南奴子、刘宗器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