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法王一家就被国民自卫军护送回了巴黎市内,住进了杜尹勒里宫。
包围凡尔赛宫的民众也跟着护送国王的国民自卫军,浩浩荡荡的就回城了。
国王进城了,国民议会的先生们用了一晚上来讨论自己怎么办,最后也决定搬进城去。
于是拉法耶特派人去把杜尹勒里宫旁边的皇家马术场给清理出来,马都抓出来另外找地方养着,马粪铲一铲,再找木匠做了一整套阶梯型的看台,改造成了会议地点。
第一次去这个新会场的时候,丹东连着抱怨了一上午,说他闻到了马粪的味道。
安宁其实也闻到了一点点,但是他这个人经历过大学宿舍的考验,能迅速忽略附近环境的异味。
没有这个技能是没有办法在男生宿舍生存下去的。
十月底,国民议会终于在原来的皇家马术场里安顿下来。
在新场地的第一次会议,议题是一个颇具火药味的问题:如何解决法国现在的财政危机。
虽然革命了《人权宣言》也颁布了封建特权也废除了,虽然粮食的丰收安抚了巴黎的民众,但是法国的财政危机并没有得到缓解。
法国已经负债四十亿利弗尔,国库根本就拿不出钱来偿债。
更糟糕的是,现在根据八月法令,农民彻底结束了封建义务,不再需要承担繁多的苛捐杂税,他们索性干脆什么税都不交了。
不但农民不交税,城市的平民有很多也拒绝缴纳旧有的税费,不承认这些旧制度的“遗毒”。
结果就是偌大的法国,一点税都征不上来。
现在国民自卫军的军饷,基本都靠大贵族和大商人的赞助,巴黎以外的市镇接连出现了当地自卫军发不出军饷的情况。
而更加糟糕的是原本的王国军队的状况,因为王国已经完全停摆,这些军队已经很久没有开军饷了。士兵哗变的消息时不时就传到巴黎来。
安宁甚至受到了拿破仑的来信,信上这位年轻的少尉抱怨自己在部队得到的工钱比以前更少了,只有基本的工资,他不得不额外花钱去缝补军服。
再不解决财政问题,新生的君主立宪制的法国,就要死在襁褓里了,甚至等不到第一部君主立宪的宪法的颁布。
所以国民议会的代表们不得不中断了原本的立宪议题,讨论怎么解决财政的危机。
律师巴纳夫率先发言——他因为在革命之后力挺暴力革命获得了相当大的声望,现在已经是议会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之一了,地位仅次于米拉波和穆尼埃。
巴纳夫站在崭新的演说台上,双手扶着演说台那油漆刚干的新栏杆,大声疾呼道:“要解决财政危机,有个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在座的各位大贵族,还有大商人,银行家,康慨解囊!
“你们有那么多的财产,自然应该多承担一份责任!”
代表席发出成片的嘘声。
大贵族、大商人和银行家纷纷用这种直白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反对。
但是巴纳夫毫不退让:“我认为应该发行一种一次性的爱国债券!由大家基于自愿和平等的原则认购,只要发行个十亿利弗尔面值的债券,就能完全解决我们的财政困难!”
“异想天开!”马上有大腹便便的代表站起来驳斥,“十亿利弗尔,你以为这是个小数目吗?难道你要让我们倾家荡产吗?”
巴纳夫依然没有退让:“现在的问题是,军队连军饷都开不出了!你们也见识过十月的凡尔赛进军,那是饿得过不下去的民众做出的事,想想看穷得过不下去的士兵们会干什么!实际上最近总能听到士兵哗变的消息!”
巴纳夫说完,刚刚还十分激烈的反对声一下子就低下去了。
有钱人们面面相觑,显然他们都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巴纳夫还在继续:“你们难道希望看到士兵们冲过来洗劫你们的财产吗?愤怒的民众能把德洛奈侯爵刺在长矛上游街,愤怒的士兵就能做同样事情!你们谁想以那种形式游街呢?是你吗?还是你?亦或者是你?”
巴纳夫连点几个人,结果没人敢接茬。
一时间整个马术场——前马术场都陷入了安静之中。
巴纳夫很得意:“没错,就是这样,我们大家都不希望事情变成那样。所以我提议,为发行爱国债券投票!”
议长穆尼埃站起来:“有人反对吗?如果无人反对,现在就开始表决。”
半个小时后,表决结果出来了。
超过半数议员不同意发售爱国债券。
巴纳夫愤怒的狂捶演讲台的栏杆:“你们会后悔的!等你们被叛军送上绞刑架的时候,一定会后悔的!”
说着他愤愤不平的下了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这时候,一名身穿黑色教士服的身影站起来,示意议长自己要发言。
一开始安宁没太在意这个人。
议会里穿黑衣的人一般都是保守派,以一群死硬派教士和小贵族为主,他